大马金刀的翻墙被一注强光惊扰,甘砂辨认出对方声音,光柱也霎时消失。她垂下手,视野逐渐恢复清明,入户门不知几时洞开,几道黑影鱼贯而出。
“姐――”一个瘦削的身影闯到她跟前,张开双臂拥抱她。
甘砂舒了一口气,拍拍对方后背,“你没事吧。”
“嗯。”图图重重点头,下巴硌在甘砂肩胛骨上,触感清晰,让她的回答鲜活起来。
借着外头淡而薄的灯光,甘砂确认了门口竖立的三道人影,而最后一道迟迟未出现。
“游征呢”甘砂松开图图,朝白俊飞翘了翘下巴,微幅的动作在昏暗中并不明显。
白俊飞脑袋和手电筒一齐往屋里晃,“进来说,我们也刚到。他没跟你在一块”
甘砂简要说:“分开了。”
几人又陆续回到屋里,甘砂与aj擦肩,对方嘴巴动了动,没蹦出一个字,她也撇开眼。刚踏入屋内,厚重沉闷的空气像棉被一样,压得人几欲窒息。
白俊飞将手电筒随手一放,打亮一条两头乌黑的日光灯,映出顽强残挂着的蜘蛛丝。他挑开老式六格窗的插销,把窗户推开。戴克也打开后头的一扇,对流风穿过,稍微冲淡了一屋子的陈旧。
“两个月前来打扫过一次,勉强能用。”白俊飞解释道,“刚好四间房,稍微收拾可以凑合几天。aj、图图,你们上楼找几台风扇,房间随便进,也没什么贵重物品。”
明里是让找东西,暗里让他们避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aj和图图相视一眼,均默默上楼。
白俊飞拍拍手掌灰尘,放倒一把双双叠放的矮脚椅子,示意性地往甘砂脚边挪,甘砂拉过坐下。
三人分坐在客厅空地,矮脚椅坐着局数,两个男人都大喇喇抻开两腿。
“我们昨天晚上就出来了,你知道,24小时,只是配合调查一下,没证据就放我们走了。”白俊飞两手在膝盖上扯了扯裤子,露出一截白皙的脚踝,相对男人来说显得十分秀气,“我和老克没漏嘴,反正要死不知道,他要找到蛛丝马迹那是他本事,这是后话。”
戴克两肘撑着膝盖,上身前倾,压低声道:“上面那小孩俩一知半解,迷迷糊糊的,估计也抖不出什么对他们有用的消息。”
白俊飞说:“花了点时间甩掉小尾巴才赶到这里。”
甘砂略为安心点头,打量周遭一眼,客厅是老一辈钟爱的实木风格,家具不多,款式老旧,相似场景只出现在乡镇的童年里。
“这是你们的 ‘驿站’。”她说,“你们下一步打算到哪”
两个男人默契对视一眼,仿佛在无声商议能否泄露机密。这样的瞬间甘砂并不陌生,连带那种被排挤的尴尬和疏远也再度寒了她的心。
“出境。”
在甘砂差不多要放弃追求谜底时,戴克开口道。
甘砂下意识望向白俊飞,眼神问他:你也一起
“谁最危险谁先走。”白俊飞半是补充半是回答道。
甘砂吃了一惊,不知该认为他们目无法纪的天真,还是胆大包天。
“我以为你们干完这一票就一起远走高飞。”
白俊飞笑了笑,“不至于,你看余瑛只报了十万的损失,明摆着给yoyo一条生路,我们肯定要静待好戏啊。”
谜面又回到那个神秘莫测的女人身上,甘砂估摸戴克在场,白俊飞也不会轻易吐露有关情报,遂岔开话题。
“游征明天白天能到”
两个男人又是不约而同地交换眼神,沉默片刻。这种高深莫测的交流方式实在让人憋闷,但甘砂奇怪地忍住脾气,直觉那个人不在,跟其他人争吵也无济于事。
戴克下决定似的说:“到不了我们就得自己出境了。”
简短的一句话像死亡预告,指尖凉意凌凌,甘砂小臂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而楼上,空气也同样压抑,aj和图图不止找出了两台风扇,一台落地摇头,一台床上小风扇,试验过可运转,他俩还把二楼房间窗户打开通风,现有的席子在铺上床。
一切收拾妥当,寂寥和落寞再也无处可藏。
“哎――”指腹覆了厚厚的一层灰,图图捻了捻,也不着急洗手,她倚在窗边透气,“你不好奇他们谈什么”
aj凑到落地扇边吸风,习惯性撩起衣摆晾肚皮,手到半路,忽然一顿,讪讪松开衣摆,只扯了扯前襟。涔涔汗水吹干大半,aj才说:“知道少点比较安全,难道你还想进去再被关一天”
“榆木脑袋。”图图嘀咕道,“明明大家一块上路,却每次都把我们两个排除在外,你就没半点想法”
aj若有所思转过身,背对着风扇,最大档的风将他衣服吹得一鼓一鼓。
“……什么想法反正,我跟着yoyo哥混啊,他去哪,我就去哪。”aj后半句细如蚊蚋,“你不也跟着你姐么。”
图图嗫嚅一句,aj听不清,觉着不会是什么好话,燥热让他放弃追问。图图重重叹息,那长长的气息声沾上伤春悲秋的忧愁。aj笨拙得不懂如何安慰,只能含糊让话题跳过。
翌日白天是百无聊赖与焦躁的重复,直至傍晚,剩余时间压缩到不足六小时,前头的情绪也发酵至濒临极限。
为了尽可能避免行踪泄露,白天他们足不出户,只有戴克出门采购必需品。夜色降临,甘砂才得以出门透气,搬了一把矮脚椅坐入户门边。
镇上的夜晚比乡下的热闹一些,但缺乏大自然的声音,总觉得少了一分灵动。
甘砂正发着呆,一支矿泉水杵到眼前,她循着紧握瓶身那只手抬头,白俊飞不知几时站到她跟前。
闷声谢过,甘砂接过瓶子拧开盖,一口水润了喉,白俊飞也挨着墙根蹲到她身旁。
“那么迫不及待呢”揶揄的口吻跟送水的体贴走在两个极端。
甘砂从他转瞬即逝的友好里回过神,说:“屋里热。”
白俊飞小臂搭膝头,也抓着矿泉水的瓶颈悠悠转着玩。
“你是担心他许诺你的钱打水漂呢,还是担心他”甘砂既然能第一个找到驿站,只有游征主动告知的可能,说明两人已经从势不两立晋级成孟不离焦,白俊飞也就大胆地打趣。
甘砂把瓶盖拧死,乜了他一眼,包含不屑道:“有区别么,我要的东西就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