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七点,甘砂辗转抵达树江镇。暮色降临,残阳褪去,遥望天空,恍惚间竟然一时分不清黄还是破晓。
清晨时甘砂搭上一辆过路的早班车离开,频繁转线,每一个地方都不敢稍停。此时耳边除了方言有所差异,树江镇看起来和任何一座南方小镇无大差异。只有车站附近一条宵夜街热闹一些,其他街道铺面房的商铺陆续打烊,或是只留一盏暗淡的节能灯。
食物香味钻进鼻子,平日只觉油腻的味道激得她更加饥肠辘辘。中午只吃了点干粮,甘砂狼狈地咽了口口水,扭头离开。
悲哀的是连地图也吝啬显示这弹丸之地的街道名,甘砂只能求助于当地人。在小地方按街道名找目的地压根不顶事,本地人通常会用地标来描述周边位置,比如某某糖水店旁边的批发店,且这个“某某”通常不是招牌名,而是店主的名字,招牌名大概只存在于营业执照上。
甘砂转了一圈后,折回来在一个相对热闹的宵夜摊要了一碗米线,可能料着今晚无雨,露天宵夜摊没有支起雨棚。等待的间隙,甘砂向拼桌的两个看起来打扮稍显讲究的年轻女人打听淮兴路在哪。
“淮兴路啊”一个稍显斯文的女人用纸巾印了嘴唇,望向身旁相较丰腴的女人,“哎,我刚来没多久,你听说过吗”
后者扶了扶粗框眼镜,抿抿嘴上油光,声音相对高亢:“不晓得喔……”
甘砂心生烦躁,不知游征为何给她一个虽然有名目却难辨认的地址。但拐弯一想,游征也许从未打算把她融进计划里,这是个陷阱也说不定……
草草谢过两人,甘砂敛眉沉思,陷入自己世界。
如果游征计划出境,余瑛继续追截,两方有可能狭路相逢,再加之警方围堵,局势依然失控,乱成一锅粥。
游征说过他目标不在钱财上,甘砂是信的,东西他一定藏在某个安全的地方。
不对,她焦点不应该放在钱财上,东西不会长脚自己跑,人才会。
游征抢劫余瑛的金店,一定有钱财以外的目的,两人之间也许有不为人知的瓜葛。两个成年男女之间……
甘砂摇头,再次摆脱误区,余瑛只是一个女性符号,究竟年岁几多,面容如何,她一概不知,怎么竟然往畸形的关系上想……究竟是否真女性,也不得而知。
“老板娘,你知道淮兴路在哪个地方吗这美女想找找不到……”
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米线端到甘砂面前,打断她思路,刚才丰腴女人替她吆喝。她嗓门大,不一会隔壁桌一年轻小伙扭过头来。
“淮兴路,不就是我家那咯”小伙不过aj左右年纪,2嘴唇插话道,“你要找谁,说出来我基本认识的哟。”
甘砂神色戒备,“麻烦你告诉我怎么走”
小伙搭讪遇阻,讪讪耸肩,拿着筷子的手以顶端指宵夜街与车站相背的另一端指,叽里呱啦说了一顿。
甘砂逐一记忆,小伙见她沉默,拿出越挫越勇的热情,“要不我一会搭你过去咯”
“不用,多谢。我都记下了。”甘砂简要重复一遍他的话,掰开拙劣的一次性筷子挑起米线吹凉入口。
那小伙怔怔看了她一会,下意识瞧瞧她吃什么,只见汤面密实浮起一堆杂七杂八的肉菜,米线埋在下面不见影,意味深长一笑,瞬时忘了搭讪失败的小烦恼,注意力也回到自己那桌。
甘砂先人一步离开,小地方的隐忧在于熟人多,尤其夜间一个说非本地方言、举止怪异的陌生面孔在街上游荡,不出多久必定引人注目。
甘砂再次怀疑游征选地的居心,到底是请君入瓮还是送她回大本营。
步履匆匆,热闹被抛在身后,居民区的路灯稀疏,各家门户紧闭,甘砂勉强辨认出淮兴路1号的门牌。两边独栋楼房夹道相对而建,宽约两个车身,甘砂逐门逐户排查,经常得凑近才能看清号码,偶有居民骑着电车经过,频频回首扫视。
淮兴路并非平直,规划随意也给寻找带来麻烦,等差点走到巷子尾,一栋特别的院子进入甘砂视野。
周围多是五层的独栋楼房,而眼前这家还是两层半带露天小院,蒙灰的门牌确认是197号无疑。围墙顶端是老式琉璃瓦,无任何防盗功能,一棵芒果树爬出墙外,看样子疏于打理,结出的果实稀疏干瘪。墙根也窜出不少杂草。生锈的绿色铁门紧锁,楼上窗户严实,屋里不漏半点光亮,像久无人住的样子。
甘砂从地上捡了一小段手指粗的干木枝,退出几步,甩手砸在二楼窗户上。
一秒。
两秒。
一分钟过去,庭院森森,依旧死寂一片。
如果地方没找错,那就是……被游征忽悠了。
甘砂探头从门缝窥视,刚才吃太撑,稍作含胸,胃里翻腾,一个饱嗝打了出来。
“嚯,找到地方了。”
背后传来似曾相识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