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衍瞧见这一幕, 微微一笑,并无言语。
一旁侍立的宫人, 低声问道“敢问殿下喝什么茶”
陈博衍问道“有什么”
那宫人回“预备下的有碧螺春、茉莉花、祁门红、香片。”
陈博衍微一沉吟“还是祁门红。”
宫人应命,高举双臂, 提起金鸡报晓白瓷壶往一只青花描金茶碗里准准的注满了一殴茶汤。汤色红亮清透,甜香浓郁, 陈博衍端起盏子, 轻轻抿了一口,果然是他素日里喜欢的口味。
他放下茶碗, 向周枫说道“御宴上用的茶,比外头坊间售卖的要好上许多,你该尝尝。”
周枫那双猛禽般的眼睛,正直直的盯着前面,鼻子里哼了一声“大男人就当喝酒, 喝什么茶”
陈博衍知晓他生父本是南蛮人,他自幼耳濡目染, 自然也是一身蛮族男子的习气, 便也不生气, 淡淡一笑“你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看,可谓失礼。”
周枫回神, 斥道“哪个看她了我不过是在瞧都有谁来了。”
陈博衍莞尔“我并没说你在看谁。”
周枫这方醒悟,自己竟是落了陈博衍话里的圈套,不由道了一声“四哥”
陈博衍笑了笑,自桌上的果盘中拈了一枚金丝葡萄递入口中。这果脯做的过甜了, 令他皱了眉头。
宫人递了手巾过来,他擦了擦手,只听身后陆续有话音出来。
“这萧家还真是出美人儿的地儿,这姐妹两个一个艳一个娇,还真是一对双生花,分不出个伯仲来,看着让人眼馋。”
“你馋也只能白看人家两眼,这名花有主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然而我倒是更中意那个萧三姑娘,高挑艳丽,这四姑娘虽好倒是一团孩子气。”
“三姑娘固然艳丽,但空有一张好脸蛋有什么用她父亲早亡,上面唯余一个寡母,娶了她岂不是自废前途”这话音里已带上了三分戏谑。
另一人便低声笑道“瞧你这话讲得,好歹人家还是安国公的侄女儿。”
“隔层肚皮隔层山,这不是亲生的便是不同。她若肯给我做妾,那真是美哉快也,若是做妻,那还是算了吧。”这话音浮浪,全无一丝尊重。
这两人将声音压的极低,却架不住陈博衍与周枫耳力甚好,仍旧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周枫猛然回头,只见那两人却还都是皇室子弟,一个是宋婕妤的兄弟,另一个则是王贵嫔的侄子。因是外戚,仗着当了皇妃的姑姑姐姐,平日里便游手好闲,轻浮油滑,今日也是托着外戚的关系,放能进宫赴宴。
眼看着这两人指着萧家的姊妹,叽叽咕咕,嘻嘻哈哈,周枫勃然大怒,将手往桌上一拍,喝道“这狗嘴里真吐不出象牙来”
陈博衍话音森冷“既是狗嘴,你又何必跟狗一般见识”说着,他捻起两颗葡萄籽,指尖发力,便朝着那两人掷了过去。
但听极低的“噗噗”两声,其中一人大声哎呦着,右膝一软翻倒在地。而跟他说话那人,虽不曾摔倒,却也抱腿呼痛。
闹出这等动静,众人自然都瞩目过来,太后与皇帝自也看到了。
皇帝是个重场面的人,眉头一皱,斥责道“这二人为何御前失仪”
掌事太监便传话下去,那两人慌忙出班,在殿中跪了,禀告自己莫名被什么打中,剧痛难忍,方才失态。
皇帝听了,遂命人查看,然而葡萄籽极其细小,落在地下轻易难以寻找,即便看见,也只当做这两人寻常丢弃的果核,并无人注意。
宫人看了一遍,上报并无异样。
皇帝的脸色,顿时便沉了下来,他人过中年,越发的喜爱排场与吉祥征兆了。今日是大年三十,又是宴请百官群臣的夜宴,这二人闹出这等乱子,岂不是不详的预兆
太后淡淡说道“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人,便逐出去罢,免得扫了大伙的兴致。”
皇帝颔首“母后说的是。”当即下令“立时将这二人逐出午门,日后再行发落”
宫中侍卫应命,便将这两人拉了出去。
殿上,众人如寒蝉噤声。
那被驱逐出去的二人,姑姐亦在殿上,眼见这许多嫔妃外戚,唯独自己家人闹出丑事来,自觉面上无光,羞愧难言,便借口身子不适,辞席而去。
出了这等事,皇帝心中也正不待见这二人,便也不曾理会。
这小小的插曲已过,下面的尚席官便上来奏请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