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都砸在傅燃身上,岑年没淋到一星半点。岑年顿了顿,接着讲电话,节目组的人不停地道歉,并说现在就派车来接。
刚挂了电话,岑年疲倦地捏了捏鼻梁。
他扯了半截袖子,微微踮着脚,给傅燃的脖子稍微包扎了一下,别让血流的太多。那口子看着大,好在不深,很快就止血了。
傅燃的额头仍然很烫。
他的发烧似乎更严重了,意识都不太清晰。岑年撑着他,傅燃比他高上不少,头放在岑年肩窝里,颠三倒四地说着些话。
稻草房好歹还能挡一挡雨。这雨势,岑年不敢贸然带着傅燃出去,只能在里面等着别人来支援。
五六分钟后,外面传来了人声,在喊他们两个。
突然,一直抱着他的傅燃低低地说了句
“岑老师,你喜欢小狗吗”
岑年心跳一滞。
傻大个的声带受了伤,后来恢复了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跟班里的小孩子一起喊他岑老师。
“什么”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看向傅燃,“你说什么”
傅燃与他对视,没回答。
岑年想再追问,但门外的人已经在喊他们俩了
“傅老师,岑老师,开开门,抱歉了。”
岑年无奈,开了门,和工作人员一起把傅燃架上了车。
真是折腾的一晚上。
他们被送到了某家闲置的小平房里,医生跟进来,看看傅燃的情况,要不要去市医院。
谁知,两分钟后,医生一脸莫名其妙的走出来
“他没发烧啊”
岑年心里奇怪“不可能,我之前探他的额头,起码三十度。”
他走进去,探了探傅燃的额头。果然,烧退了个干净。傅燃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睡得很安详。
岑年奇怪极了,走了出去。
“可是,刚刚下雨的时候,”他与医生交流,“他还烧着,神智不清晰,连自己是谁都不知。”
他顺便把自己觉得奇怪的一个细节说了
“他当时看着我,像是认不得我,把我的摸了一遍,才”
医生笑了笑,说“您在开玩笑吧这是脸盲症的特征。傅影帝不可能有脸盲症的除此之外,发烧不会导致记忆错乱成你描述的这个样子。”
岑年唔了一声。
医生和他留在外面,守着傅燃以防万一。到四五点的时候,天快亮了,傅燃的确是没再发烧,岑年才去另一间房间里睡着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
虽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人搞得无比狼狈,但毕竟没有造成什么非常严重的后果。节目组道了歉,给岑年加了工资,拍摄还是得继续。岑年四点多才躺下,定了七点的闹钟起床。
早上八点,岑年睁开眼睛。
他在被子里拱了片刻,直起身来,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也不是香味,就是炒菜的油烟味儿,真细细品味起来,真有些一言难尽。
这是个有两个房间的土胚房,炒菜是在外面的院子里。
岑年拿了旅行牙刷牙杯,接了点温水,叼着牙刷走出去。
“这大早上的,谁这么”体贴。
岑年看见拿着锅铲的人,把那两个字吞了下去。
傅燃脖子上贴了个小创口贴,拿着锅铲,看着他。昨晚淋完雨,傅燃应该是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
“岑年。”
傅燃沉默片刻,对他微笑起来。
看样子,傅燃已经恢复了正常。
摄影师尽职尽责地跟拍着。虽然如此,但他自己也知道,拍出来的大部分镜头都用不了岑年和傅燃之间这状态,要是敢剪辑到真人秀里去,收视率分分钟教做人。
谁知,今天的岑年却有些不一样。
他叼着牙刷,走到傅燃身边,往锅里看了一眼。
“唔,”岑年打量着里面看不清原本面貌的东西,笑了笑,“傅先生,心灵手巧啊。”
傅燃握着铲子的手紧了紧,点头。
很快一锅炒好,傅燃拿着小盘子把似乎是炒饭的东西往外盛。
岑年坐在小木桌边上玩手机,心不在焉地说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以前学过一些。”
“是吗那以前跟我一块儿住的时候,”岑年划拉着手机,不经意道,“怎么不见你当一当田螺姑娘呢傻大个”
傅燃端着餐盘的手滞了滞,面色如常地把盘子放在岑年面前,问
“抱歉”
岑年笑了笑,没说话。
他心里也没个底。
傅燃是傻大个,这个想法,最初让他感觉很荒谬现在也是。但傅燃这反应
傅燃自己也端了一盘,在对面坐下。
傅燃尝了一口,觉得还行。卖相不是很好看,但味道还行。
谁知,岑年尝了一口,脸色一变。
顾娴拎着个打包盒,推开门走进来
“亲爱的,我来救济难民了哇,这饭是傅影帝炒的”他看见了傅燃椅子边上挂的围裙。
“有这么难吃吗”顾娴怀疑地看了看岑年的脸色。
“嗯,”岑年点了点头,懒散道,“很难吃。”
傅燃握着筷子,手顿了顿。
“抱歉,”傅燃沉默片刻,站起来,“我去再炒一份。”
他伸手,去接岑年的盘子。
岑年却按着盘子,定定地看向傅燃,一字一句道
“不用麻烦了。”
“再炒一份,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岑年笑着说,“有人天生不适合做这个,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他意有所指。
“喂,”顾娴扯了扯他的袖子,“过分了吧。”
岑年不动,仍微仰着头,漫不经心地看傅燃。
傅燃沉默片刻,笑了笑。
“对。”
他点头,把那一盘炒饭端起来,倒进了垃圾桶。
早上五点睁开眼睛,洗菜,切菜,找油,洗锅。一直到八点钟,才好不容易完成的这么一份炒饭。
既然岑年不喜欢,那就是不喜欢了。
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
顾娴像是只在老虎和狮子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老母鸡,看了看岑年,又看了看傅燃,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傅燃坐在原地,岑年则着拆开一次性筷子,把打包盒给傅燃推过去
“傅先生吃吧,我不饿。”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从他搬家、把钥匙还给傅燃的那一刻,岑年的态度一直都很明确。
不要的就是不要了。
不是说出于憎恨,或者怎么样。累了,放弃了,认清了,不再喜欢了。
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的。
无论他是傅燃,还是傻大个。
傅燃握着一次性筷子的手攥紧了,筷子在掌心折断,木刺扎进掌心里,有血流出来,而他一无所觉。
岑年和顾娴走了。摄影师看着氛围不对,跟着岑年和顾娴走了。
傅燃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院落里,过了好半晌。
长久的沉默中,他的眼眶一点点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