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辆共享单车,骑车的人骑得挺用力,但速度实在不算很快。那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女人,并不显得很年轻,卷着大波浪,涂了指甲油,桃花眼,妆容挺精致。
这么一位女性,她似乎应该穿着职业装出现在写字楼里,而不是骑着共享单车、在赶赴片场的路上。
岑年挑眉。
他觉得有几分奇怪,又觉得有几分有趣。
李延讲到一个段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岑年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开,叼着棒棒糖,又看向那女人。
而很巧,对方也刚好在往这边看。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半晌,岑年先笑了笑,食中二指并拢靠在眉前,行了个不大正经的美式军礼。
对方也笑了。
共享单车很快骑到这边。她利落地翻身下了自行车,锁好,直直走到了岑年和李延面前。
“丁芙,来了啊。”
“李导,抱歉,今早家里下水道坏了,耽搁了些时间。”
她在说这事时,丝毫不显得窘迫,笑容也很爽朗。而她的一身打扮又很有女人味,有股迷人的魅力。
丁芙。
上辈子,许宣怡的演员也是她,但当时两人没有什么交集。而丁芙演完之后,似乎也没再有什么别的作品,就一直尬帕讼氯ァ
“没事儿,”李延说,“来了就行,对了,这丁芙,是岑年。”
丁芙说“我知道。”
岑年这才觉得奇怪了“你知道”
丁芙点头,伸出食指晃了晃,调侃他道“年下小奶狗,吸猫重度上瘾患者。谁家大姐姐不喜欢”
岑年与丁芙两人笑了笑,握了一下手,算是认识了。
两个一同往化妆间的方向走。
丁芙侧着头,定定地看他半晌,突然说“你不像十八岁啊,年年。”
“”
白皙的少年一愣,随即他微微蹙着眉,露出困惑而天真的表情“是吗”
“小老弟,”丁芙搓了搓手臂,“演技有些造作。”
岑年“”
上辈子没怎么接触,丁芙怎么是这样的
他们对视一眼,竟彼此嗅到了点同类的气息。
不是志气相投,是臭味相投。
岑年比丁芙高上那么一点,两人边说话边走,竟然有种奇妙的相配感。一个镜头悄悄地对准了两人,连按下几张。
岑年与丁芙在化妆间前分别。
两人都是利落的,很快换好了衣服,开始拍戏。丁芙虽是个成熟女性,脸却很有可塑性,换个发型和妆容,再加上她本人的演技的确好,今天竟赶在晚上六点前收工了。
收工后,丁芙给他递了个眼神
“走吗”
两人眼神一对。
岑年眼中浮出一丝犹疑。
“怕什么你是小姑娘吗”丁芙捶了捶他的肩,嗤笑一声,“你是家里有老婆还是怎么的按时下班回家,上缴工资”
她斜眼看他“看你这样儿,也不像是能结婚的。而且,你装的再乖,不喜欢你的人就能喜欢你了”
“明明就是个叛逆的小孩儿,怎么过的这么窝囊。”丁芙嘟囔道。
窝囊。
岑年一怔,他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半晌后,岑年垂下眼睑,摸摸鼻子,“姐姐,你这就过分了吧”
“那走不走”丁芙问。
“走呗。”他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走”丁芙问。
“开车。”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路边,各自开了一辆共享单车。
他们沿着s市弯弯曲曲的小公路一路往上骑,傍晚的风温柔地吹着。从拍戏的地点进城区有很大一段下坡,而就在进入下坡的前一秒,丁芙挑着半边眉,问他
“你敢不敢放手”
岑年扯了扯单边嘴角
“有什么不敢”
他们一起放开了手,在那长长的、曲折的下坡路上,两辆单车像是纸飞机,弯弯曲曲地没入坡底的车流里。
当风呼啸着急促地从耳边略过,岑年从那股几近飞翔的失控感中,尝到了点莫名的感觉。
他看着丁芙,一瞬间觉得,这女人有点帅。
小城的市中心,有许多小巷。丁芙是本地人,对周边熟的很,她一会儿同卖红薯的小贩攀谈,一会儿在拐角处喂一喂流浪猫,在路过某家奢侈品店时,她还能把共享单车往旁边一停,抬头挺胸地走进去试穿那些她十年工资都买不起的衣服。
明明没什么钱,她却过得自由极了。
他们在路边摊搓了一顿,撸串。
“这东西,”岑年看着泛着油光的烤串,“不健康吧”
“你不吃给我。”丁芙作势要来拿。
岑年的手一收,挑眉“谁说我不吃”
他们吃着两块钱一串的烤串,喝着廉价啤酒,而岑年竟然从这种不健康中,找到了点久违的快乐。
拍完戏不回酒店、骑车时在下坡放手、吃路边摊、喝冰啤酒
这些,傅燃一定不会喜欢。
他甚至能想到傅燃的表情。他一定是蹙着眉,不赞成地看着他,说“岑年,别任性。”
去他的别任性。
甚至,只要想到傅燃看见这些时的表情,岑年心中就涌上些恶劣的快意。
“干。”
两人举着酒瓶一碰杯。
“你喜欢的人,”丁芙晃了晃酒瓶,“是个正经人”
岑年一边把吃完的竹签摆起来,搭成一个小房子,一边心不在焉的说
“是。”
“一切正经都是假正经。”丁芙信誓旦旦道,“去,今晚就睡了她。”
“”
岑年往竹签房子上加竹签的手一顿,啼笑皆非“有点过了吧”
丁芙摇了摇头,晃着食指道“对这种人,你越迎合,他们越高傲。像我那个垃圾前任,老娘在外面累死累活,他不仅劈腿,劈完了还回来找我要钱。”
“嘁。”丁芙灌了口啤酒,“渣。”
“渣。”岑年用酒瓶碰了碰她酒瓶,附和道。
“我这边不一样,”岑年顿了顿,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丁芙翻了个白眼“鬼话连篇。”
“我跟你讲,”她信誓旦旦道,“这种人,十成十的假正经、虚伪。他要是真有喜欢的人,还会给你留念想要么就是养备胎,要么就是干脆想脚踩两只船。”
“”
岑年沉默。
他们脚下摆了零零散散几个酒瓶,岑年打了个酒嗝,有点晕了。
“不如,咱们今天就”岑年抚了抚额头,刚想说什么,被丁芙打断了。
丁芙打开美团,挑了几家酒吧给他看,问
“去哪儿续摊”
“我能不能”
“不能。”丁芙斩钉截铁道。
好吧。岑年晕乎乎地从那些名字里挑了个顺眼的,说“就它吧。”
两人叫了辆出租车,一路奔赴酒吧。
如果,岑年提前知道,那天后来会演变成那样,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但是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丁芙看着窝在沙发里,醉到几乎神志不清的岑年。
她想了想,从他手里扒拉出手机,扯着他的手按了指纹解锁,然后,她翻开通讯录。
方莉莉,不是。王胖子,不是。李导,不是。前辈
前辈
嗤,没想到,这小子喜欢御姐型的。
她毫不犹豫地按了拨号键。
“喂”出乎意料,那边传来的是个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仔细一听,还有点耳熟。
但丁芙没多想。
她看了眼岑年,压低了声音,用自己最为性感的声音说“喂岑年你认识吗”
傅燃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在哪里”
丁芙笑了笑
“e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