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佩弦瞧见了,便向钟秀芬撒娇地一笑,“我拜托四妈帮我管着筹备处的后勤呢。”
钟秀芬微微有些惊讶,“佩弦啊,你那体育学校将来都是男学生吧,你怎么好央着你四妈过去啊?那得叫你四妈一个人多不自在啊!”
倒是顾若依自己笑道,“三姐你别担心,我啊从小也是个男孩儿的性格,我不觉着不自在,我倒挺开心的。”
钟秀芬没说话,那边厢的邱梅香可听见了,立时尖声地笑,“你当然不会觉着不自在。万绿丛中一点红,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若依拍案而起,“二姐,这也是你当二太太的,应该说的话么?我是去帮佩弦,我是冲着佩弦的面子罢了,我不是为了旁的谁才去的!”
邱梅香抱起胳膊来,“说得好听~~四妹,我知道你年轻。大帅走得早,叫你守着,难为你了。”
“妈……”郑雪怀赶紧扯住邱梅香,起身向顾若依鞠躬,代替邱梅香致歉。
顾若依反倒笑了,对郑雪怀道,“雪怀啊,你不用这么难为。我跟你妈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什么人我不知道么?倒叫孩子你夹在中间,左右作难,倒是不容易。”
顾若依今年也不过四十挂零的年岁,比郑雪怀大不了多少。可是一句“孩子”,还是叫得云扶都微微点了点头。
靳佩弦看见了,从桌子底下伸腿过来,轻轻踩了踩云扶的脚尖儿。
云扶赶紧抽开脚,瞪回去。心说,“你个事件中心的家伙,不起来替四太太说话,反倒坐这儿看戏,还分神调皮,什么人啊这是!”
靳佩弦笑笑,冲云扶眨眨眼睛。
顾若依也不客气,冷冷瞟着邱梅香,“二姐说的,也不全都是无稽之谈。二姐至少有一点说对了:我还年轻,大帅走了,我是有点儿不适应……倒不如二姐,便是大帅还在,也已经习惯了独自守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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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依的话音落地,整个饭厅里的气氛登时变了。
云扶想起来那天郭子林说过的话——大帅后期都是到顾若依的屋子里去的。
邱梅香身为二太太,看似可以执行正室的权力,可事实上大帅或许早就不进她的屋子了——或者从西洋的心理学角度来解释,也是有道理的,女人尖酸刻薄,往往就是缺少男人的疼爱的。
“啪嚓!”邱梅香站起来,一个茶碗就朝顾若依扔了过去。顾若依好歹也是将门出身,轻易避开,那茶碗摔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顾若依,你个小sao蹄子,你不要脸,你说什么呢?”邱梅香破口大骂。
顾若依盯着邱梅香冷笑,“从你张嘴骂我第一个脏字儿起,你就得想到自己早晚都得受回去!二姐,千万记着,不管大帅在世还是不在了,你永远都是‘二姐’,不是‘大姐’,更不是‘夫人’!”
邱梅香一声尖叫,便要冲上来撕扯顾若依,被几个人给拉住。
云扶一边起来拉偏架,一边冲靳佩弦使眼色。
这个时候儿,就连郑雪怀都不方便说什么,真正能压得住场面的,唯有靳佩弦这正经的少帅啊。
靳佩弦却还不着急,继续坐着装傻,冲云扶使眼色,意思是“你说啥?”
云扶指望不上他了,也只能深吸一口气,脱下一只皮鞋来,在桌上猛地一敲,“这饭还吃不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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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倏地停下来,都盯着云扶手上的皮鞋。
云扶也是暗暗叹口气。
她不是粗鲁,她是知道唯有使出些惊世骇俗的手段来,才能吸引住在这些吵得不亦乐乎的太太们。
见大家都暂时停了争吵,都转头过来盯着她,她才不慌不忙坐下,将皮鞋又穿回去了。
“过年呢,更何况大帅和靳家的祖先们都在看着呢。有什么话等吃完了饭再吵也不迟,别在这儿吵。好歹过年的饭,还有个‘团圆饭’的名头呢。大帅可不希望看见他刚走,家里过年就没个过年的样儿了。”
众人都是一怔,钟秀芬先掉下泪来,“对,还是云姑娘说得对啊。不愧是大帅选给佩弦的媳妇儿,观念时刻看得就是清楚。”
钟秀芬说着将顾若依先摁下坐着,“四妹,你先消消火。便是不看别人,也看看佩弦,看看云姑娘,再说还有大帅呢……”
顾若依长长闭眼,沉默坐下。
钟秀芬又走到邱梅香面前,向邱梅香躬了躬身,“二姐,我跟四妹是当妹妹的,不管二姐是大姐还是二姐,您总归都是大的,我们这些当妹妹的就都应当敬重您。四妹今儿必定是忙着体育学校的事儿,累了,二姐你多担待,我在这替四妹给您道个歉。”
这般一锤定音的是云扶,但是转圜捭阖的却是三太太钟秀芬。
云扶听见一旁的佣人们都嘀咕,“还是咱们三太太脾气好,识大体,不愧出身书香门第。”
云扶又瞟了靳佩弦一眼。
靳佩弦凑过来嘀咕,“不是我不管,是家里规矩一向都严啊。我爸总说,大人说话呢,小孩儿一边呆着去。这是几位妈说话呢,轮不到我啊。”
云扶一瞪眼,“那我还属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呗?”
靳佩弦忙讨好地笑,“你是少夫人,家里没有老夫人,当然是少夫人当家。你没看见,刚刚你一嗓子,她们都被震慑住了。”
他笑得嘿嘿地,“有你在,用不着我。再说这是后宅的家事,原本就该女人们管着,我们爷们儿也不懂。”
他们俩嘀咕的当儿,钟秀芬一已经回到了顾若依身边来,拢着顾若依说,“今儿的误会,就都在四妹你独个儿去帮着佩弦筹备体育学校上。四妹你帮着佩弦,这当然是最正确不过的事儿,这事儿本身没什么指摘的。”
“可是特殊呢,就是特殊在这体育学校,无论是筹备人员,还是将来的学生、教员们都是男的。四妹你自己一个人儿在里头忙活,的确是有些难为你了。”钟秀芬说着看邱梅香一眼,“二姐的话说得虽有些重,不过意思倒是合理的,终究也是为了你的名誉着想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