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扶从四合院出来,便是忍不住迈一步就要冷笑一声的。
小翠儿有些不放心,赶紧跟上来,与云扶并排走着,小心盯着云扶的脸色,“……你这是怎么了啊?我刚刚看你不是得手了么,这都让叶小姐去盯着潘大小姐去啦!”
云扶叹口气,停步一把将小翠儿给扯住了。
这傻丫头,净顾着跟她并排走,看她的神色,这便马上就要撞假山上了都不知道。
便由此,云扶也知道,这丫头如今已然彻底是归心于自己的了。
云扶便叹了口气,“看一个人呢,不是要看她眼前会为我做什么,得看她的心在哪里。”
“她现在是被我使招儿,不得不答应帮我去盯着潘金莲儿——其实我的意思是叫她们俩互相盯着,叫她们俩狗咬狗就是了,倒能省我一头心下来。”
“可是眼前你瞧着叶小鸾是答应帮我了,可是她的心啊,自然还不在我这儿。我倒担心她更愿意归心给潘金莲儿……”
“怎么这么说呢?”小翠儿忙问。
云扶摇摇头,“虽然她否认,可是就因为她的否认,我才更确定——将潘金莲儿从西洋勾回来的,还是她!”
“她将潘金莲儿勾回来,目的是什么呀,还不是她以为可以借着潘金莲儿的手,将我给挤走么?她自己身份所限,不敢对我怎么样,她就找个比我更大小姐脾气、更能颐指气使的回来,跟我抗衡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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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儿听了,也是气得一跺脚,“想争就当面锣对面鼓的来,这算什么呢?回头还要当面儿装好人,又是掉眼泪,又是挖心掏肝的,自己不觉着累得慌么?”
云扶垂下头去,“还有个好玩儿的:当年我跟潘金莲儿顶牛的时候儿,叶小鸾还没到大帅府里来呢,她应该不知道我们当年的事儿才对。”
云扶说着瞟了小翠儿一眼,“你猜,是谁将这些事儿告诉叶小鸾的?”
“哎哟!”小翠儿也叫,“那岂不是等于给叶小鸾出主意,教她怎么跟你斗呢么?”
云扶一手掐腰,一手扶着文明棍儿乐,“对啊,要不我怎么说这事儿好玩儿呢?”
小翠儿盯住云扶,半晌缓缓说,“……那必定是三太太!”
云扶便笑了,“我啊,真不愿意想到她头上去。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将靳佩弦视若己出,靳佩弦也把她当成亲妈。更何况,几位太太里头,性子最温柔,最是知书达理的,也是她。”
小翠儿歪歪头,“可是兴许我没念过多少书的缘故吧,我反倒不喜欢三太太那样的。柔柔弱弱,一天到晚清高自傲的,叫人都亲近不起来……相比而言,我倒是觉着二太太那样的好相处。便是激烈起来薅头发打骂的,总归不用猜心眼儿。”
云扶便也笑了,“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翠儿哼了一声,“反正我当初在二太太跟前的时候,我也没吃了亏去。她骂我,我就骂她;她要是敢打我,我也偷摸儿地掐她几把去!”
云扶大笑,“你呀,真是个晒干了的小红辣椒儿!”
云扶歪头盯着小翠儿,“那我呢?在你眼里,我又是个什么样儿?”
小翠儿想了想,“你呢,正好是二太太、三太太和四太太给捏在一块儿的感觉。要说文论理的,你的书袋子不比三太太小;要论撒泼耍臭无赖,你比二太太还厉害呢;至于说那些洋墨水呀、骑马打仗啊的本事,你就又像是四太太了……”
云扶笑得弯腰,“滚,说谁撒泼耍臭无赖呢?小心我抽啊!”
小翠儿立马指住云扶,“你自己听听,听听,就这样式儿的,哪儿像个大家闺秀,更哪儿像少帅夫人啊?”
云扶冲她做了个鬼脸,“所以我既不是大家闺秀,我也不是你们少帅夫人啊!”
云扶自负地仰头看天,“我是沈云海,吃喝piao赌、坑绷拐骗,来者不拒的沈大公子~~”
小翠儿翻了个白眼儿,“你先吃喝piao赌个给我看看再说!”
两个女孩子笑笑闹闹地一起跑回旧雨楼去,云扶心头的阴翳倒也散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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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过年的缘故,云扶在大帅府里多住了几宿。
这天吃早饭的时候,难得众人齐聚。先给大帅和靳家先祖上了香,这才各自归座。
唯有四太太顾若依来晚了一步,进来赶紧跟二太太、三太太道歉。
二太太冷言冷语道,“大过年的也往外跑,整的我还以为你娘家在梅州呢。要不是记着你哥哥叛逃去了穆军,我自己个儿都给当真了。”
邱梅香一向如此,张嘴就没好话,连云扶都忍不住瞪她一眼。
郑雪怀忙打圆场,“四妈,从饭菜端上来,我妈就在念叨您。怕您来晚了,饭菜都凉了,这便还特地吩咐厨房给您拨出来留了一份儿。”
三太太钟秀芬则直接站起来走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顾若依的手臂,“瞧,一身的寒气。先别急着吃饭,仔细胃里窝了凉气去。”
钟秀芬吩咐,“杳儿,先给你四太太打一盆热热的水去,叫你四太太洗洗手。”
顾若依自是瞪了邱梅香一眼,跟着钟秀芬一起过来坐下,“多谢三姐。”
杳儿跟杏儿都是三太太房里的丫头。两人的名儿看着可相似了,问杳儿得名的缘故,三太太都说“我笨嘛,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来,就索性在杏儿的名字里多加一横儿就是了。”
等着杳儿打水来的当儿,钟秀芬拢着顾若依问,“四妹啊,这大过年的,你在忙什么呢?看你这样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什么要紧的大事。”
顾若依收起对着邱梅香的棱角去,垂首温顺地笑笑道,“……如今大帅不在了,咱们还能忙什么呢?自然是该帮大帅顾着这些孩子们吧。如今姑娘们都出嫁了,不在家,能在咱们跟前,叫咱们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佩弦了。”
“这不,佩弦正在筹备体育学校,我帮他张罗张罗。明年开春儿,这学校就要正式开学了,一切都是从头开始,我便总是不放心,总要一笔一笔理清楚才行。”
云扶静静抬头,瞟着靳佩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