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妹妹,天儿没亮呢”
太子萧衍在睡梦中被萧婉硬叫了出来,凤目半睁,靠在椅子上跟萧婉抱怨。
“大哥,流民的事,查了没有”萧婉一脸关切。
萧衍清醒了些许,对萧婉摇头。
“特意为你去问了京府府尹,柳正照那厮什么都不认什么都不说,我都拍桌威胁他了,也不好用。转头我去跟爹爹提,竟遭了好一顿训骂。
他斥我不务正业,说我有闲那功夫都不如多睡几个女人给他生孙子,还说我要是再敢过问,就派我去守陵。这事儿大哥管不了,你也别管,你更管不了。”
萧婉听说父亲竟然教育大哥睡女人,皱狠了眉头。
“不过这些流民在京城乞讨,确实有碍观瞻,或许那些衙差只是为了把他们归到一处地方安置而已。”萧衍让萧婉不必太过操心了。
萧婉瞧着萧衍一副敷衍之态,心里就堵得慌。她亲眼所见,那根本就不是在安置,分明就是圈禁。
萧婉试图再次唤起萧衍的调查兴趣。
“爹爹早前已经命人去发赈灾粮了,显然有体恤灾民之情。如今突然对他们态度蛮横,这里面或许有内情,会不会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有道理,”萧衍恍若明白地点了点头,突然对萧婉笑了下,“那我也不管你是没看到爹爹当时训斥我那脸色,你若看着了,凭你的机灵,肯定也像我一样躲得远远地。”
“大哥可知道亡国公主的下场有几种”
“几种”萧衍打了个哈欠,不明白萧婉怎么突然提这话。
萧婉翘起三根手指“第一种死,第二种被敌国皇帝收入后宫,第三种沦为奴隶娼妓。”
萧衍愣了下,“你想说什么”
“最近正在看史书,忍不住想唏嘘感慨,国家兴衰有时就在旦夕间。”萧婉说罢,就认真观察萧衍的反应。
“那就少看,你可跟她们可不一样,你生来就是享受荣华富贵的。有爹爹娘娘,还有我罩着你,你一辈子都不用愁。”
“”
可得了吧,说不定是我罩着你
既然大哥不愿再继续帮忙,也没有什么觉悟,萧婉没心情继续逗留,拒绝了萧衍一起吃早饭的邀请,当即就离开东宫。
出了东宫显德门,萧婉看见路南边远远有两个人走过来。
这俩人差不多高,皆穿着四品绯色官服,走在左前面的身材修长些,皮肤偏白,迈步均匀。暂且离得太远,萧婉看不太清楚这人的脸,但莫名有种熟悉感,好像她昨天梦里的人。
这人走路的仪范保持得特别苛刻,近乎到完美的程度,似乎每一步都经过精致测量过一般,丝毫不乱,温雅异常。
走在这人右后面的皮肤偏黑些,身材壮实,一会儿迈大步一会儿迈小步,迈大步是自然之态,迈小步则是在刻意控制,他在保持自己行走的位置稍微靠后一点。显然他很敬重跟他同行的那名官员,虽然同品级却认定自己不如他,所以甘愿靠后行走。
这令萧婉很好奇,所以她故意慢走了两步,等这俩人过来。
待这二人更近前些后,萧婉率先看清楚文官的那张脸,心里小惊讶了一下。但萧婉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停留,随即就去打量那名武官,目光驻留很久。
萧婉从脖子到脚再仔细打量两次,越加确定是他
这武官的右手手背处有一道寸长的疤痕,手指骨节分明,也是圆形指甲,同样是身高五尺半左右,脚长大约八寸。
他就是那个昨天在兴福茶楼,大放厥词说反言的草帽男
“下官韩温,见过公主。”
男声清澈而庄重,不疾不徐地躬身行礼。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像被吸走了一般,只凸显出他那张脸的疏朗清隽。
韩温
这名字可是响当当,才来京不过半月,已在众王孙贵女们口中频繁出没,萧婉听得几乎耳朵都起茧子了。
韩温是前朝名儒之后,宣城内史韩毅的长子,如今更是盘踞南方富庶之地的韩氏一族的族长,可谓是真正的门阀世族公子,权力极大。还有一个外号,叫玉面修罗。
这外号说的正是韩温人不仅长得清俊耐看,手段更是狠厉,赛过地狱修罗。
韩温十六岁便只身前往虎穴,为父报仇,灭了鲁飞之乱的余孽。要知道当时这帮余孽退居在西北险关,易守难攻,连朝廷派十万军马都打不下来。他一招离间计,一招里应外合,讲这些反贼打得毛头不剩。
当时先帝也就是萧婉的祖父,为了奖励他的功劳,本要封爵他为国公,韩温拒绝了,只恳请先帝由他处置这些反贼。
后来他就把那些害死他父亲的仇人活扒了皮,活吊在城墙上,活生生把所有人都晒成了肉干,再剁碎了丢去喂狗。据说他养的十八只狗,个个都膘肥体壮,格外凶悍,说是只有吃人肉长大的才会如此。
那之后他就承袭其父爵,代管宣城,小小年纪就六亲不认,杀伐狠厉,把吏治宣城治理得十分繁荣。
韩温感受到萧婉的注视,面色不为所动,仍然半垂眼眸,维持着原有的礼节。
董良策倒是有些慌张。他刚来京师不久,并不太熟悉宫中情况。刚才他跟着韩温走到显德门前,就看见一位美丽高华的女子立在石阶之上,眼神冷冰冰地像要杀人一样,瞧得他心里直发毛。
听韩温行礼声,董良策才反应过来,跟着行礼。
听说华阳公主为帝后所出的唯一嫡公主,人非常清冷高贵,如今见了,果然名不虚传。
“下官董良策,参见公主。”董良策跟着韩温一起请礼,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你叫董良策”萧婉重复这个名字,目光阴森森地再度打量他。
董良策把头低得更深。
“正是下官。”
“什么官职”萧婉再问。
“壮武将军。”
董良策觉得这好像不太对劲儿,瞟向韩温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