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错愕从黑眸深处闪过, 片刻后, 乌锐清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他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 就像一场无声呼啸的浩劫在心中瞬间被抚平, 坍塌还原,世界重建。
他不想让顾卓立多等, 立刻回复:明晚的酒其实我已经买好了,一定要来。
他努力清空大脑摸索到床上合眼欲睡,又收到男人一条长长的讯息。
太多心中无爱的人为欲行事,正如我父母和你父母。如果真让无法做到最后一步的人白头终老了,那才是最彻底的反抗。
乌锐清对着那几行字,感到眼眶深处涌起几丝淡淡的酸胀。片刻后他神色恢复泰然,按灭了手机。
“傻子。”他低声呢喃着,却不由自主地把手机更紧地攥在手心里,放在胸口。
第二天, 帝都某老旧居民区的街道茶馆。
乌锐清穿了一身杏白的毛衣和长裤, 从容坐在老旧的原木座椅里,看着对面头顶冒烟、眼袋砸脚的小年青。
bcker看起来像是比上次离死亡更近了一步,目光中透满了濒死的麻木和决绝。
乌锐清忍不住仔细打量他那件六千块的格纹衬衫,试图从简单的花纹中看出一丝不简单的设计感。
bcker忍不住解释道:“我已经换过了, 这件八千。”
“啊”乌锐清人生第一次觉得如此迷茫, 轻声道:“区别在哪”
bcker有些惊讶, “看不出来吗上次那件是等间距条纹, 这次是宽窄间隔, 宽的和窄的差了零点六八公分, 能显得我比例更加完美。”
“行吧。”乌锐清点点头,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难以置信。
街道茶馆里坐满了各种下象棋的老头,茶水里还有没滤干净的茶叶渣,乌锐清这辈子都没喝过这种有腥味的红茶,体验十分神奇。于是他喝了一口后,又默默把茶杯放下了,叹口气,“为什么不去我订的地方”
“乌总。”bcker语速缓慢,“我真的要猝死了,我多走一步道都有心梗的风险,请您体谅。”
“你最近忙什么”乌锐清忍不住关心,“我并不是探听你的用户机密,我只是好奇,是什么生意把你搞成这样”
“我在做一个划世纪的发明。”bcker神色严肃起来,为了防止猝死,他努力压抑自己的兴奋,可是语气还是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你知道吗,几乎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上厕所都一定带着自己的手机。哪怕是那些进出很快的家伙,即便在厕所里压根不看手机,也会下意识带着去厕所。”
乌锐清皱眉,“所以呢”
bcker压低声,神秘道:“我在做一个牛逼且庞大的数据抓取,再过不到一个月,全中国人的平均如厕频率、如厕时长、在厕所里喜欢拿手机干什么、打电话聊什么八卦我心里都有逼数。”
乌锐清恍然,“哦所以你现在不仅做私家黑客侦探,开始接马桶读物公司的项目了“
bcker摇头,“不,我主要是为了在这个项目里实践我新琢磨出的几种数据抓取方法。”
喧闹的茶馆,角落里却突然笼罩进一片尴尬的静谧。
乌锐清忍不住叹气,“有脑子的人都在不务正业,做事情的反而是蠢人,这个世界”
“你怎么能说我不务正业呢”bcker闻言有些不悦,“我做的事情听起来剑走偏锋,但正因为剑走偏锋,我总能知道一些常规路数里会被错失的讯息。”
乌锐清笑了,“比如,上次你在峰会上到底听见乌家人背后说我什么了”
“”
bcker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地指出他今天的意图,被噎得沉默了一会,而后反问,“你心里有数”
“有数。”乌锐清莞尔,双手拢着那个有些烫手的茶杯,垂眸道:“大概能猜到。多半就是一些排挤我出乌家门的话吧,在ierres有人负责造势,在背后有人负责动手。能值得你专门来找我一次,他们大概不仅说了这些真假难辨的话,多半还提供了一些精准信息。比如”他顿了顿,不确定道:“提到了彻底赶走我的时间我估计也就一两个月之内了,乌庆泰要面子,大概不会留我挂在乌家过农历年。”
“”bcker看他的眼神活像在看鬼,乌锐清挑挑眉,“我说错了”
bcker窒息道:“不,你全说中了。”
他话音落,却见对面那个想象中本该惊慌失措、最不济也该皱眉冥思的人垂眸轻笑,眉眼间没有半点忧伤,反而宽慰他道:“我确实早就知道了,不过这些对外人而言确实算是劲爆,不白费你找我一次,谢了。”
bcker摊在凳子上生无可恋,过了一会,他突然察觉到不对,“乌总,既然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为什么还见我”
乌锐清闻言笑,“我只是对你奔命做的项目很感兴趣。你刚才说的那个厕所监控项目,卖出去了吗”
“那不是厕所监控项目,那叫中国如厕群像大数据。”bcker撇撇嘴,“还没呢,这么牛逼的发明,我还没找到一个买得起的老板。”
乌锐清笑得几乎停不下来,窗外沙沙的风雪映在那双漆亮的黑眸里,仿佛拢住了全世界的光华。他笑了一会后努力止住,半开玩笑道:“不然你卖给我吧。”
“啊”bcker懵,难以相信自己那玩意真的有冤大头愿意买,“你买这个干什么”
“我说的是,不然你卖给我吧。”乌锐清微笑,把重音放在“你”这个字上,“我要买的不是你的项目,是你这个人。”
“”bcker一秒冷漠,这又是什么老板们爱玩的非法交易。
乌锐清却不解释,他只是笑着在手机上点开一份文件,毫无保密意识似地径直推过去,“你这些年收入峰值是多少上调一倍,是我对你的年薪报价,以后就替我干点解决我私人麻烦的事情,还可以在我新公司挂个名号,帮你洗一洗年少不懂事的黑历史。”
bcker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心中一惊。他下意识坐直了,舔了舔嘴唇,谨慎地问,“你私人麻烦大概都是一些什么麻烦”
“这个范围有点大。”乌锐清有些为难地想了想,“比如限制一下对家大粉每晚三点到五点对我的骚扰权限,或者用你那个划世纪产品监听乌庆泰在厕所里都骂我什么,呃,或者给我做两款打榜软件不久之后我会有一个大数据要给你,你主要帮我做一下数据维护和加密存档。”
bcker听前面那些举例差点听到崩溃,终于听到最后一个,感觉是个牛逼黑客该干的事情,于是点头道:“小事小事,那我能挂什么名号”
乌锐清宽和道:“这是你的自由,反正是空头闲职,你可以自己脑洞。”
“那我要叫银河首席程序官。”bcker立刻说,濒死的眼眸中绽放出别样的神采。
乌锐清沉默两秒,“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