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最终在元洲停下了脚步。
春洪再次爆发,冲毁了良田,长清河两岸哀鸿遍野。
其实春天难得有大雨,但元洲地势低洼,河道容易淤积,两岸又多为平原,乃至于百姓繁衍生息,人口越多,在灾难到来的时候,就显得越残忍。
长清河水日夜不息缓缓流淌,曾养育数百万生灵,然而一旦爆发洪水,也是转瞬就夺走了无数人的生命。
许多百姓,明知堤坝守不住,却不肯离开家园半步,宁死固守。旁观者恨其顽固不化的同时,也忍不住潸然泪下。人跟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的情感太丰富,而且还能从血脉中一代代的传递下来。
方参方肆等参与救援,看到这样的人都是砍晕直接打包带走,可不肯离开的人太多了,说不清他们是抱着洪水不会冲到他们家门前的念头还是其他寄希望于神灵,总而言之,他们这些人是切实的体会到了百姓的绝望顽固。
方参靠破口大骂来疏解自己的情绪“这些傻子笨蛋哪怕等水退了再回去呢难怪他们都说元洲人冥顽不灵”
方肆则更为放肆,“依照我看,他们分明是脑子有坑,坑里有水,自己把自己就淹死了。”
包括他在内的护卫们都累瘦了,另一方面也是食物短缺。
现在他们拱卫着徐臻在一处破败山寺中暂时落脚,山寺的院子里差不多都住满了难民。
自从春洪爆发,众人都换了耐脏耐磨的麻布衣料,徐臻也不例外,她唯一能有优待的地方大概就是两个粗使会帮她洗衣裳,然后给她开个小灶。至于近卫们,不仅要吃大锅饭,饭里也再没有鸡鸭等肉了,长清河里倒是有鱼,现在大家说那鱼是水鬼幻化的,都不肯吃。
近卫们会轮流参与救人,累极的人就回到山寺里头,是护卫徐臻,更是趁机歇息。
他们忙,徐臻也忙,忙着写信,现在写信送信也不敢打发自己这些近卫出去了,都是使唤文国公当初给的护卫,主要是信送出去的太多,人手不够。
当务之急,一个是粮食,一个是药物。若是一个不好,引发时疫,届时这边跟西南那边的时疫首尾相接,那事情就严重了。
这一年的大梁并没有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开个好头,皇太子的大婚为京城添加了几分喜色,可因为他大婚,也同时禁断了南北交通,戒严了从北方往南方运粮的路。
徐臻早在去岁冬日命人收购的粗粮也被拦截在路上。
生气已经是生不起,也气不起了,所以她的情绪几乎没有什么波动,只是伏在桌案旁边的手臂肌肉无意识的抽 动,显然是这段日子写字太多累坏了。
疲惫容易使人失去情绪跟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