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嚯,小小年纪还挺有主意的啊,有我的遗传。”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可能齐方玉还想再自矜几句,一阵尖锐的警笛陡然而起,搅乱后院的宁静。下一瞬,游征被推倒在地,脸带小芙蓉也摔了下来。
“齐爷,快走!条子来了!”
只听杂沓脚步声逼近,有人喊了一句,接着更多分辨不出声源的噪音传来,有人叫喊,有人奔跑,桌椅杯碗倒地,乱哄哄一片,如同野猪出林。
游征心脏砰砰跳,下意识也想跑,被一只小手抓住脚踝,才想起小芙蓉。两个被抛弃的小孩死死拉着手,借着身形瘦小,从狼奔豕突的人群间穿插而过,往人潮涌动的方向跑。
中间被绊倒一次,小芙蓉把他拖到一条人迹罕至的岔道,躲起来才发现后院也并非刚才目力所及那般简单,七弯八拐的昏暗甬道,紧闭而相同的窗户,让人如坠迷宫。
游征后来也不清楚他们为什么要跑,明明最清白不过的是他和小芙蓉。也许是年幼缺乏判断力,本能地从众而逃。
不知跑了多久,警笛声和人声似乎隔了一层阻碍,模模糊糊起来,可一望周围相似的环境,又浮起并未逃出生天的绝望。
好歹暂时无人追上,游征和小芙蓉卸力地倚着一面墙瘫坐到窗户下。两人气咻咻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阵不同寻常的,小芙蓉先觉察到异常,贴着墙壁悄悄起身,扒着窗沿冒出个脑袋往窗户里张望――
嘭――!
耳边像炸开一只鞭炮,小芙蓉身形一震,僵立不动。游征不知她看到了什么,下意识拉着她往远离屋里声源的方向跑。哪知小芙蓉手软脚软,被猛一拽之下,没跑几步忽然摔倒在地,脑袋磕上廊檐下支柱。
游征一回头,只见小芙蓉光洁的脑袋上已然豁开一道狭长的血眼,鲜血汩汩往外冒,很快漫到了她眉毛和眼角。小芙蓉趴在地上,血淋淋的一脑袋,犹如在血池里爬出来。她尖叫,嚎啕,浑身颤抖。游征也吓得直跺脚,惊慌无措,也跟着一起哭起来。
再往后的事情就模糊了,只记得被人七手八脚送到医院,医生才发现他身上的血不属于他。游静芙跟人低头道歉,把他接回家,没人跟他解释这场没头没尾的混乱,他开始被禁足,在理发店百无聊赖了大概半个月,以为再也见不到小芙蓉的时候,她在一个中午出现了。
正值游静芙上楼吃饭间隙,小芙蓉戴着一顶棒球帽而来,游征在她脑袋盯得久了,她就摘下来给他看了一眼,说:“我妈妈说以后这里不会长头发了。”
线头已经拆去,咬合一起的伤口如一条趴在她鬓边的蜈蚣,模样可怖。
游征不知该作何安慰,小芙蓉递给他一个袋子,他打开看了眼,透明包装里可见一个红色的悠悠球。
“送给你,我要搬家了。”
游征说不清的失落,连新款悠悠球也挑不起他的兴致,如梦初醒道:“你搬去哪里”
她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以后还会来找我吗我一直住在这里。”
小芙蓉似乎寻到突破口,喜道:“好啊。”
游征觑着游静芙一时下不来,悄悄说:“我请你吃芒果冰棒吧。”
小芙蓉却摇摇头,“我得回去了,我趁他们睡午觉偷跑出来的。”
游征盯了她背影很久,不知是不是因为最后一个画面太长,在关于她的记忆里占据太大地方,越长大其他部分越暗淡,直到面容模糊,她的背影依旧印象深刻。
她怎么能不稍微回下头呢
那之后没多久,游静芙莫名关了理发店,在无亲无故的十里村落脚,过起隐居一般的生活。没多久,游征发现戴克家的云吞店也搬到了所在县上,也是从那时起,他和戴克再也没见过各自的父亲。戴克的父亲是意外身亡,游征问游静芙:那爸爸呢
游静芙回答时神色有点恍惚:你也当他不在了吧。
游征懵懵懂懂没再深究,自此之后,从未在游静芙面前提起过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