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喝了一口水,“可是我知道真实原因不是这个,你们在奶奶去世之前就搬走了,搬得那么急。他是能预料奶奶哪天会走?还是诅咒奶奶走?他不是一个刻薄的人,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不会这么干。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或许你或者崔培跟奶奶的去世有关,除此之外,没有什么能让他这么做。”
樊越的水杯落在桌上,倾倒,水流了满桌。
涂恒沙看着泼出去的水迅速漫开,浸湿了樊越的袖子,心上仿佛也湿了一块,“至于奶奶是怎么去世的,为什么粟融归妈妈要带奶奶去山上,我也琢磨过。这么多年,粟融归妈妈的态度都是想和许家划清界限的,能不来往就不来往,甚至不喜欢粟融归跟许家过多联系。带前婆婆去山上看前夫?不大可能。而我,算是这么多年出现的一个变故,应该与我有关,更何况,粟融归那几天在布置新房,要跟我结婚了,她才着急了吧?这些粟融归妈妈是怎么知道的?奶奶说,粟融归是一个不喜欢说的人,事情没办好之前,他绝不会挂在嘴上,我想,应该不是他自己主动说出去的。”
樊越勉强扯了个笑容,没说话。
涂恒沙继续道,“我爸爸的事,你知道吗?”
樊越这次来,本就有心理准备,涂恒沙这么问,她便没否认,点点头。
“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你,曾经知道这些事的人已经远远离开我的圈子,后来的十几年我都没有再遇见过。唯一知道的人,是和我一起看见案卷的粟融归,我消失了三天,紧接着整个报社都知道了这件事,我知道是粟融星散布的,可粟融星是怎么知道的?我曾怀疑过粟融归,我甚至亲耳听到粟融星说,粟融归亲口承认过这件事,但我后来才从我妈那里知道,在我离家出走的那天,我妈着急,给你打过电话,什么都跟你说了。我在你和粟融归之间徘徊过,到底会是谁?最终,他是坦然的,而你,是慌张的。越越,这些天,我已经明显感觉到我们不是从前的我们了。”
樊越终于哭了,“对不起,沙子,我并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你跟粟融星都没有交集,怎么会是你?你只是告诉了崔培,而崔培会告诉粟家的人,粟家的人会把粟融归叫回去问话,所以,才有粟融星亲口听粟融归承认这回事。再然后,粟融归妈妈来找奶奶,奶奶出事……事情发生的顺序应该是这样,对吗?”
“我不知道,不知道崔培跟粟家的人是怎样的,其它的,基本差不多……”樊越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没想到我就跟崔培多了一句嘴会发生这么多连锁反应,没想过会导致奶奶……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奶奶对我们那么好……我……我怎么会想要奶奶死……我每天都活在自责中……还有沙子你,我也没想过背叛你……”
涂恒沙凝视着她,眼里也浮起了泪光,最终抽了张纸巾,递给樊越。
樊越接纸巾的时候握住了她的手,眼泪直流,“沙子,你会原谅我吗?会怪我吗?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涂恒沙垂目,略略思考。
她想起当年那个愤怒将墨水泼向所谓的“好朋友”的女孩儿,此刻,却是没有半点怒气。
“越越,如果是从前,我不仅不会原谅你,可能还会恨你。我曾经最憎恶的就是叛徒,但现在回想,不过是因为自己自卑懦弱罢了,如果内心强大,无所畏惧,又怎么会怕背叛?又怎么会怕风言风语?苍穹之下,人人有眼,有眼就会看见,嘴长人身,长嘴就能言说,我没有权力要求别人怎么做,怎么说,我只知道,我不再害怕,所以也就不再有怨恨。奶奶的去世,或许不能算到你头上,就算没有你,粟融归妈妈终究还是会知道我跟他的感情,那时候也许结果会一样,当然,也有可能不一样。你可以用这句话来开解你自己,如果你能从中得到解脱的话,我也希望你活得轻松,不要背负愧疚,前提是,你能成功地说服你自己,而不是我。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人痛苦的根源其实是自己的心魔,你看,直接导致奶奶去世的人,都没有你这么痛苦,因为她没有心魔折磨。至于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做朋友……”她略略停顿,“说实话,越越,我也不知道。人生就像走马灯,我们遇见一个又一个的人,终究又会和每一个遇见的人告别,有些人注定擦肩而过,有些人会陪伴一阵子,而有的人会陪伴一辈子,至于谁会陪谁多久,不到最后,我们都不知道答案。也许有一天,你敢心怀坦荡地面对我了,我也能忘记所有,那时候我们可能会回到最初,但也有可能,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我无法预测,现在更给不了你回答,就像此刻,即便我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介意,我们从头开始,而你却连自己那一关都过不了,你连抬头好好看我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