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博衍从外头进来, 只觉迎面一阵暖香。
他大步入内, 目光顿时就落在了他朝思暮想要见的人身上。
萧月白坐在桌边,穿着一件往日里见过的杏黄色棉衣,领口微微敞着, 露出一段白腻柔嫩的脖颈。她没梳发髻, 满头青丝只挽了个纂儿,拿一支芙蓉玉钗绾了。玉钗润泽, 将她的头发衬的乌润润的,连带着那张小脸也越发的白皙起来。
那双明亮如水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原本捏着酥饼的小手, 因酥饼掉落, 正空悬着。她傻呆呆的看着自己, 水嫩红润的唇边还沾着些许点心渣滓。那发呆的小模样,真像一只出神的小猫儿。
她总是在见到自己时发呆,上一次在香雪海里,也是如此。以往,她可没有这个习惯。
然而看见她, 陈博衍的心便欢快了起来。
也不过才隔了几日没见,他便能分外的想念她了。这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如今算是深刻体会到了。
萧月白没想到他会进来, 且廊上的人竟连个通传也没有。
她有些吃惊,瞬间便飞红了面颊,不由说道“博四爷, 你怎么来了外头人,也不说一声。”
陈博衍看着她,狭长的眸子里,含着一丝笑意。
他说道“我来看母亲,于是来瞧瞧你。廊上的人看见是我,便没有通传。”
萧月白心微微一沉,又随即明了他是来瞧姨妈的,顺便才来瞧我。
看着眼前英姿挺拔而俊美无俦的男人,萧月白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对于陈博衍,她一直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他们是自幼定下的亲事,情窦初开之时她也曾在心底里描摹过,当他的新娘会是什么样子。然而陈博衍对于她,总是漠然的,以至于她几度三番的怀疑,陈博衍是不是压根就不满意这门亲事,只是碍于长辈的吩咐,不得不遵从。
毕竟,萧氏族中那些远房的姊妹,早早订过亲的,跟她们的未来夫婿相处时,都是有说有笑的。
因着陈博衍如此,她也不敢放任自己的心情,想起他时总是一时冷一时热,她偶尔也曾想过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会不会自己也只是因为从小就被长辈们撮合,才对他另眼看待。
萧月白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不敢去想,这或许便是世人常说的爱恋。她大概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恋上了陈博衍,才会在那场梦里,在明知他要离开之时,义无反顾的投入他的怀抱。在他的归来全是未知时,执意的想要留下他的骨血。
萧月白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她可以赌上自己的一切,却不能拿着自己的亲人去做赌注。
她本来都已经打算好了,可陈博衍这个时候,却又一反常态的前来亲热,令她的心如吹皱了的春水,涟漪不断。
但,不论如何,她都不想也不敢令那梦中的情形成为真实。
她垂下头,敛去了所有旖旎心思,低低说了一句“我的病,这会儿已好了一多半了,劳烦四爷惦记着。今儿我爹爹已来接我了,往后四爷就不必多费功夫,往这里来了。”
她想着,陈博衍或许是听说她又病了,碍于礼俗又恐淑妃啰嗦,方才过来看望。这对于陈博衍来讲,大概是一种麻烦。往后,自己回了国公府,他就不必这样麻烦了。
陈博衍瞧着她,看着那小猫儿眼里原本期望与欣喜的色彩,瞬间消失黯淡起来,浓密的剑眉不由微微一挑她是怎么了
他掀起衣摆,在桌边坐了下来,问道“几时走”
萧月白应了一声,半晌才答道“兴许今儿就回去。”他大约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撵她回去,方才会这么问罢。
不想,却听陈博衍说道“你回府了,我明儿就到国公府去看你。”
萧月白有些讶然,他这是何必
陈博衍顿了顿,似是觉得这话过于腻味了些,便又添了一句“有些政务,需得向国公爷讨教。”
萧月白这方了然原来如此。
她爹爹安国公,可并非如别的世家贵胄一般仅仅只是挂个虚职,萧覃乃是内阁重臣,参议国政,连皇帝也十分看重于他。往常,陈博衍便时常跟着萧覃习学讨论政务。
也正是因此,在父亲被构陷与陈博衍一道谋国篡位时,皇帝才会如此震怒。
想着,萧月白只觉得心更往下沉了。
陈博衍瞧着她,忽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以往他跟她说的话实在太少了。
但即便只是这样看着她,他心里也是欢喜快活的。自从上一世跟她分离之后,他们已经足足十七年没有见过了。
他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迎娶她过门,似乎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来之前,他特意去了一趟寿康宫,求了太后的首肯,适才又问过了母亲淑妃,她们二位都没什么异议,只是说定要等孝靖皇后的孝期过去。
琳琅拉着明珠,说道“姑娘吃的药不晓得好了没有,我去厨房催一催。适才淑妃娘娘不是说要你去取个什么东西你还不快去”
明珠会意,连声道“啊呀,我险些忘了呢”说着,两个丫头抿嘴一笑,都出门去了。
独留下陈博衍与萧月白两个人,在屋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