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春芳大松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撸了撸头发,“我有点神经过度。总担心你会变得跟我一样。”她怔了怔,“那你为什么要收国库券啊?”
李盼娣捏紧袖子,“我总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我之前想学做衣服。还没完全学会呢,就怀孕生孩子,现在又要带孩子。整天围着孩子转,我好像没有自己的事业。”
“女人要发展事业,多半是家庭得不到满足。你又不差钱,何苦挺而走险呢?我看你不如继续学做衣服,在家里接些活,也挺好。”
她要是和木兰一起去收国库券。估计她会给木兰拖后腿。木兰再彪悍,也不可能打得过几个小混混。
思来想去,刘春芳还是不同意,“我不打算收国库券了。你也别做了。你男人那么好的身手,都撑不住。何况你我呢。”
李盼娣失望不已,“好吧。”
虽然放弃收国库券,但是李盼娣却是打定主意要重新学做衣服。
许同林见她坚持,也没扫她的幸。
李盼娣便跟孙柔佳商量,请她帮忙带半天孩子,许诺一个月给她十块钱。
孙柔佳唬了一跳,“哪能要你的钱呢?我们是妯娌。再说你以前也帮了我不少忙。”
李盼娣坚持要给,“你不收我的钱,我都不好意思请你帮忙。”
一番推脱后,孙柔佳还是收了下来。只是更加用心照顾小琴。
一个半月后,厂里的福利房盖好了。
周大妮和许同木把他们屋的东西一点一点往新家腾。
周大妮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跟苗翠花说,“妈,我们只是晚上住在那边,白天还是要过来这边吃饭的。你可不能忘做我们的饭啊。”
苗翠花黑了脸,“孩子哪用得一直抱啊。你把他放床上让他自己玩,你去灶房做个饭。要是都像你这样,那咱家还能有人腾出手来做饭吗?”
周大妮不乐意了,“妈,小丽和小琴都是女孩,哪用一直抱啊。她们乖着呢。你和盼娣随便谁做都行。”
李盼娣并不在,要是在估计能怼她一脸。苗翠花见说不通,斜睨了她一眼,“你看看你木兰会不会给你做饭?”
周大妮嘴硬起来,“我们也是交了伙食费的。”
苗翠花呵呵笑,“你又没给她做饭钱。她找你三弟妹帮忙照顾小琴,都是付了钱的。你觉得会免费给你做饭吗?”
周大妮很抓狂。原以为自己住到新家,就不用做饭了。可谁成想,还是躲不掉。
哪怕周大妮再不情愿,轮到她做饭,也得乖乖起来。
她是不敢再惹李盼娣。婆婆和二弟都站在李盼娣那边,她能怎么办?
搬家后,周大妮还特地弄了个乔迁之喜。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给新房添点喜气。
饭菜是在老房这边做好的,然后端过去的。
十三米的单身宿舍并不大,全家人坐进去,连走路的道都没有。
从屋里出来,李盼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这么冷的天,我居然吃得满头大汗。”她回头望了眼那间狭小的屋子,“我们可不能买这么小的。连请客吃饭都没地方。”
许同林点头答应,“行啊。等咱们攒够钱,就买大的。”
一家人回到家属院,李盼娣就看到张家门口围满了人。
李盼娣忙挤了过去,许同林也抱着孩子凑过去。
张德强家里,能砸的东西都被刘春芳砸到地上,噼噼啪啪一通响。
刘春芳愤恨地指着张德强骂。花婶想要上前理论,却又顾忌着什么,握紧拳头站在原地。
人群里有人劝道,“哎,哎,春芳,怀孕是好事啊。你这是干什么?”
“就是就是。春芳,好好跟强子过吧。咱女人不就是得嫁人吗?强子够疼你的了。”
李盼娣挤开人群,踩着满地瓷片,拉着处于愤怒交加的刘春芳进了屋。
进了屋,刘春芳就趴在李盼娣身上痛哭流涕,“我怎么办啊?我怀孕了。”
李盼娣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打她的身体,“没事,有孩子咱就生下来。”
刘春芳猛地抬起头,“不行,不行,我不要这个孩子。”
李盼娣搂她入怀,“春芳姐,这个孩子,你不能不要她。”她不敢抬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上回我帮你办出院手续时,医生特地跟我说过。你不能再流产了,要是再流产,你这辈子都未必能怀上孩子,就算怀上,也很快会流掉。”
说到底,七个月流产对刘春芳的身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刘春芳捂着脸,崩溃大哭。
李盼娣心疼得搂着她,温声劝道,“春芳姐,有没有男人不重要。咱们得要有个孩子,要不然将来老了怎么办?”
刘春芳哭累了,慢慢抬头,“你说得对。这个孩子,我得生下来。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要它。”
李盼娣看着她抹了把眼泪,低头抚摸自己的肚子,试探着问,“那你还要离婚吗?”
刘春芳皱了皱眉,无所谓地扯了扯唇,“离不离也不那么重要了。我要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她的,她不能让它跟自己过苦日子。也不放心单独交给那个老妖婆来照顾。如果是个女孩,老妖婆一定会虐待她,如果是个男孩,一定会把他养成像张德强一样废物。她坚决不允许。
李盼娣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里只剩下酸涩与无奈。也许这世上大多数婚姻都是这样吧。即使两看相厌,为了孩子,也不得不捆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