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
先帝爷尚在世,太医院还是江家的一言堂。
作为跨越前朝的遗老,江家并没有在这一场起义中失去性命,反而继续留在了宫廷之中。或许这便是江家人聪明的地方,从古至今,从不掺和任何争斗,才得以长久地留存下来。
陛下病重,特召了当时还只有二十来岁的胡太医进宫问诊。
明眼人都瞧出,这次的召见,并不简单,可是那时候胡太医还很稚嫩,正是雄心勃勃,踌躇满志的,想要一举超越江家,为胡家在太医院中谋得一席之地。
自古以来,有人的地方就不会缺乏斗争,太医院也不能例外。
江家在太医院独尊的时间太久了。
胡太医一心想出人头地,并没有意识到这后面的阴谋,年长他几岁的太医院院正的儿子江引劝他明哲保身,小心说话,胡太医自然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得意洋洋地向太医院的众人们炫耀,陛下今日又夸奖他了。
后来陛下让他去给太子妃诊治,暗示他,在太子妃的药中多加一味药。
胡太医这才慌了,他才二十多岁,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可却也知道,治死太子妃的罪过有多么大,他硬着头皮,却不敢不接。
回家之后他便病倒了,到了给太子妃诊治那日,他心慌得不行,脑子也不甚清楚,说完陛下叫他说的话便慌忙夺门而出。
也许是他命大,太子妃那几日食欲不佳,根本没吃他开的药。
陛下见太子妃无事,自然心生恼怒,又唤了江太医为太子妃诊治,不过这回陛下并未将江太医叫到寝殿去细谈。
江太医开下一剂药,太子妃吃了,当晚便一命归西。
前去吊唁的时候,胡太医才知道,原来伺候太子妃的侍女粗心,将他和江太医开得药弄错了。胡太医心虚,不敢承认,大殿之上,陛下三言两语便将江太医下狱,可怜江太医什么也不知道,父子二人皆被打入死牢,而他,胡太医,摇身一变,成了太医院的院正。
想来也是陛下为了堵他的嘴而做的吧。
他带了些可耻的庆幸,但愧疚之感随着年龄与日俱增,直到,那孩子出现。
胡太医第一眼瞧见他,便觉得肖似故人,那孩子见了他只是冷笑,看来是已知道当年之事的真相了。
也对,如今他贵为指挥同知,权力在握,不过是查一桩小小的案子,有什么查不到的呢,何况当初因是先皇下的令,根本没费心灭口,是以许多知道真相的人都安然活到了今天,比如那个太子妃的侍女。
她一直就在昭太子陵寝,为昭太子和太子妃守陵。
胡太医抚了抚胡须,叹了声:“天命不可违啊。”他这辈子欠了人家的,总是得还得,否则他到了九泉之下,怕是会羞愧得再死一遍。
他定定地瞧着面前的少年,淡淡问道:“说吧,你找老夫,想我为你说什么”
薛采淡淡笑了一记:“我要你帮一个人。”
若非薛采,若非胡太医,孟绣想来是没那么容易拿到这包堕胎药的。
大抵是历代帝王都希望自己的妃子能尽力替自己生儿育女,是以太医院中根本没有备过堕胎药,便是与堕胎有关的药也没有,是以胡太医配药时还颇费了一番功夫。
他实在想不通,这孟选侍,如今在宫中,虽说位份不高,可明眼人都能瞧出,陛下已是非她不可。按着这个势头下去,只要她生下孩子,封妃,封贵妃,怕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有这个薛采,千辛万苦地查到这些旧事,竟只是要挟自己去帮助一个后宫女子他原以为薛采会逼他做一些更疯狂的事。
现在的年轻人啊。
胡太医摇了摇头。
“全子全子”他连唤了两声,这全子,是他在太医院收的徒弟,专门为他做一些晒药筛药的琐事,日常也帮忙跑跑腿什么的。
正喊着,全子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来,指了指西面:“沁......沁......”许是憋得急了,整个脸红彤彤的,却是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胡太医着急得慌,弯着腰捏着全子的肩膀,着急忙慌地问他:“沁......是不是沁芳阁”
全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胡太医叹了口气,双腿险些软得直接跪倒在地,这小姑奶奶,还真的用了!
他接着问:“是不是沁芳阁那位小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