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绣睡了好一会, 醒来时外头已黑得透彻,有人敲门,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喉咙干得很,一张口,满嗓子的嘶哑:“是谁”
屋外头一个女声, 严谨而拘束:“孟姑娘,主上命我给您送衣裳来了。”
呵,这人还知道给她送衣裳来。
她瞧着这满地的狼藉, 齐彧恶狼似的将她的衣裳撕得满地都是,孟绣稍稍捂了捂脸,沉默了一会, 掀开被子瞄了一眼,只着了一件肚兜,闷闷道:“你进来吧,我......我身有不便。”这幅样子出去开门,她可做不到。
那人顿了会, 然后小心翼翼地启开门, 进门时似是略有尴尬, 稍稍咳了一声以作掩盖:“孟姑娘, 这衣裳可用拾起来”
孟绣羞愧欲死,低低道:“不必。”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小鸡仔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见里头, 可凭着这满地的狼藉,纱尤也能断出白日里的荒唐,这位孟姑娘怕是被主上折腾得极为厉害。
纱尤是暗卫出身,从暗卫训练营中出来便一直跟在主上身边,主子贵为天皇贵胄,身边却一直没个女人,暗卫们闲来无事时也会在一起聊个天,曾有人戏言主子莫非不喜欢女人......自然这般编排主子的下场自然是被陆大人丢回暗卫营好好“训练”了几日。可是每次看着主子那惊为天人的俊俏容颜时时候,纱尤总是忍不住猜测,究竟那个戏言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可真是暴殄天物。
今个儿纱由算是知道了,主子不是不喜欢女子,而是不喜欢寻常女子。
她将衣裳放置在榻前,说了句:“主子在羽华楼等您,请您速速起身。”便退了出去。
这人永远如此颐指气使,到底是当惯了主子的人,可是她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
孟绣抬了抬胳膊——疼,被齐彧那厮压的,他看着清瘦,实际沉得很,压在她身上直将她压得快喘不过气来。两条腿直打飘,孟绣怀疑自己不用去那羽华楼,立时就能羽化登仙了,这厮自己快活了,还不叫人好好休息休息。
她套上那件衣裳,只淡扫了蛾眉,连粉黛亦未施,然后看着满地的狼藉再一次揉了揉冒得快凸出来的太阳穴。
孟绣稍稍收拾了番,将那些撕毁的衣裳丢在床上才打开门。总要先藏好了,万一她不在时,驿馆派仆人来打扫瞧见了,那可真是丢死人了。
女暗卫等在门口,背脊挺直,从前在舒王府也不曾见齐彧用过女暗卫,想来这回北上平京,他是特意带的这个女暗卫,她心中暗暗冷哼了一声,不知是该夸齐彧思量周全还是该恨他纠缠不休。
羽华楼,前朝时筑起的一座高楼,共有七层,平京才子钟爱之地,时常来此吟诗作对,登临远眺。据闻登上此楼可览尽风光。
孟绣锤了一下腿,忿忿瞧了一眼那高楼。
纱尤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孟姑娘,主子今日已将羽华楼包了下来,您请。”周围围了三个暗卫,不许旁人靠近。附近应当还有暗卫,只是藏着,不叫人看见。孟绣最知道齐彧,凡事总是安排到天衣无缝。
她登上第七层,见着一个背影,轩朗挺拔,齐彧回过头来,恰时有风,高楼之上,微风一过,吹动他额上绑的宝蓝色发带,他今日穿的居家道袍,衣摆宽敞,倒很轻盈舒适,像是话本里的翩翩公子,只这一眼,便是万年无极,累世深情。
果然一幅天生的好皮囊。
与此同时,齐彧也在端详着孟绣。
这小女子,穿着他赠的衣裳,许是赌气,竟素着个脸就来了,眼下还有一圈乌青,约是实在累着了,想到此处,齐彧不禁笑了笑。
她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子稍稍固定,二十四幅褶裙收敛在一起,同她这个人一般安静乖然,可一旦释放,却又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
齐彧特意挑了这条玉裙,她是他手中的金丝雀,就连笼子都该是最好的。
“阿绣。”齐彧的声音有些些低沉,他抚上孟绣的脸,凝脂一般的触感,那是他的温柔乡。
远处树影森森,平京城入了夜市很寂静的,便如同此刻,天地无声,孟绣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齐彧将她推至栏杆前,轻笑道:“起风了。”
也不知从何处飘来百十来只孔明灯,荡在半空中,一点点升腾,她的视线顺着那些灯,眼前渐渐模糊了。
真的是很美的。
在燕京时,每年元夜十五,京城的姑娘总是要放灯的,她们寄托的是希望,可是自己呢她没有希望,因为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而她早就受够了失望。
那时节,齐彧一个人踽踽走在纷乱的人群中,她给不了力量,而今也一样。</p>
孟绣微微垂首,半晌笑得温婉:“陛下,天凉了,您不该如此放纵的。”是的,他过于放纵了,齐彧该是一个优秀的帝王,他二十来年的汲汲营营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将他推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实在不该如此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