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人的样子不像容易说话求情的人,她捏住衣角爬起来,后背的衣服全被雨水浸湿。
黑t恤上前两步,将手中撑的伞微微下压,替两人遮住雨。男人的手腕很白,脉管呈现一种紫青色。
这副好心的模样落到陆宜宁眼中,硬生生变了意思:他肯定是想诱敌深入,然后套她的话!
男人半蹲下身,问:“你是想翻墙出去吗”
陆宜宁下意识摇头,小心翼翼抬起眼看他的表情,两人的视线对上后,她做贼心虚般的撇开眼。
男人掀了掀嘴角,又说:“可是我看到你想翻墙出去了。”
“我……”陆宜宁仿佛被他的这句话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声音逐渐微弱,“是想翻墙出去的。”
陆宜宁抿住嘴角,心底强压住的委屈突然被他这句话撬开一个缝隙,她想翻墙出去到陆伯源的婚礼上大闹一场搅黄他们的婚礼,指着祁蕙的鼻子责问她,就凭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嫁给她爸。
想着想着,她又回忆起母亲临去世前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眼眶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男人怔了两秒,话音不由得停顿,“同学,是压力太大了吗”
陆宜宁摇头,紧咬着下唇不说话,试图自己把满肚子委屈消化掉。
男人很有耐心等她,一直保持着举伞的动作,等到她不哭了,半开玩笑说:“你这样子,让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他戴着口罩,仔细听,声音中夹杂着鼻音,应该是感冒了。
陆宜宁吸了吸鼻子,抓住他的手腕,“哥哥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爸要给我娶后妈,可是我妈妈才刚离世不久。”
“……”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惨痛经历打动,男人仅是沉默两秒,伸出只手把她拉起来,“你跟我来。”
陆宜宁长吁一口气,高悬的心总算放下,她其实一点也不想让人同情她。
那种怜悯的眼神落到身上很难受。
陆宜宁站在他身侧,一路上垂着脑袋出神,直到男人停住步子,她抬头看到面前的行政楼——夏令营负责老师的办公区。
陆宜宁小脸一垮,警觉的转身想跑,然而手腕被男人抓住。
她回头,眼眶逼得猩红,那双大手牢牢桎梏住她,力道大到她无法挣开。
陆宜宁甩不开他的手,“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我就……”
男人忍不住皱眉,刚想说话,左脚被人狠狠踩住,视线下移,定格在那只惨遭毒脚的鞋面上。
女孩穿着帆布鞋,鞋面湿透,而他脚上那双,连滴污水都没沾上。
陆宜宁也愣住了,她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鞋面上留下一个污浊的脚印,她几乎立刻察觉到周身的气氛变得诡异。
不管哪个年龄阶段的男生,都非常在意自己的形象,特别是鞋。
手腕上的力道松懈,她趁机甩开男人的手,后退两步,然后十分恭敬地鞠了一躬。
“——提前祝您中秋节快乐!”
说完,陆宜宁看到男人皱了下眉,又往前挪了半步。
她眨眨眼,清秀的眉眼弯下,脚底抹油转身跑了。
-
今天的运气真的是差极了。
别说撞上她爸的小情人,没想到连五年前的一场孽缘也给牵扯出来,陆宜宁深吸口气:“周老师,有缘千里来相会。”
周徐礼眯着眼睛,静静等她将后话说完。
陆宜宁低头看他脚上的皮鞋,目光顺着他笔直修长的腿一路上移,今天周老师没有戴领带,挺括的白衬衫解开两颗扣子,喉结凸显而锋利,慢慢滚动一下,颈部的线条随之绷起。
算了,认个怂而已。
陆宜宁仰头看他,声音有些迟疑:“……那我赔你一双鞋”
周徐礼饶有兴致问她:“不想知道我怎么认出你来的”
陆宜宁沉默一下,长长叹口气,“可能是你对我一见钟情,过了五年都还记得我。”
周徐礼:“……”
陆宜宁不开玩笑了,正经问:“当然,一见钟情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当时她比现在狼狈,头发被打湿一缕缕贴在脸上,白衬衫也是湿的,再加上浑身的丧气,没几个正常男人会对这样的女孩一见钟情。
周徐礼垂眸凝视她一会儿,拿出手机调出不久前她发的消息:提前预祝您中秋节快乐。
而后,陆宜宁听到他似笑非笑的声音说:“五月份是端午节,八月份中秋。我认识的人里面,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分不清的人。”
这算是嘲笑吗
-肯定是的。
陆宜宁裹紧身上的西装外套,脸上显露出窘态,抓住衣襟的手指缓缓收紧,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半晌,她轻咳两声,试图缓解尴尬,“我可能,比较特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