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眠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当着书塾前一大群驻足的小狐狸们的面,望着对她大开的帘门, 一时露出迷茫的神色。
刚刚考完年关考核就被门口这么多狐官和华车的气派吸引没有离开的小狐狸们, 显然亦被眼前的场面震住了,一会儿看看狐七,一会儿看看云眠, 好奇又羡慕地小声谈论。
云眠被周围无数双憧憬的狐狸眸子注视着,不禁慌乱地道:“现在马上就要去吗?”
“是。”
狐七依旧恰到好处地对云眠笑着。
“狐主娘娘亦是第一回主动要为人主持及笄礼, 即便在青丘城中,这也是相当体面难逢之事,日后狐主娘娘还会亲自为少主加冠, 仙子以后会与少主一世共处, 成人之礼自然也该一样办的。正式的笄礼将在三日后举行,但狐宫的及笄礼十分隆重正式,需要少主夫人到场才能进行筹备,还请仙子到狐宫小住几日,莫要辜负狐主娘娘一番心意。另外狐主娘娘还希望邀请您在狐宫多住一段时间,待日子到了, 狐宫自会送您归来。”
云眠说:“可、可是我都没准备什么行李呀?”
狐七淡笑着答:“仙子不用担心, 狐宫应有尽有。若非考虑仙子这些日子在准备年关考试,不应受打扰, 狐宫早就会派人前来通知, 并且接您去青丘城了。”
说到这里,狐七稍稍一顿, 更为得体官派地笑着道:“当然,您用行及笄礼的及笄簪,狐宫也早已准备周全了。”
“……!”
云眠完全没想到狐宫竟是不知何时将所有事都考虑过了,不由愣了一下。
狐七催促道:“云眠仙子,请上车吧?”
云眠回过神,忙道:“请稍微等一下!”
她转头看闻庭,还有曦元,最后目光落在闻庭脸上。云眠歉意地垂下耳朵道:“闻庭,还有曦元,对不起,我好像马上要到狐宫去一趟,你们说要送我的东西,可能要回来再看了。”
闻庭和曦元都说了准备好久了特意要送给她的东西,她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匆忙收下来,未免对他们太不郑重了,云眠觉得不太好。
闻庭在狐宫一行的车列出现时就死死握着拳头,不知为何,为首的那个叫作狐七的狐官让他觉得十分眼熟。他的脑袋又一次熟悉的眩晕起来,比以前任何一次的疼痛都要来得强烈,他使劲回想着这个狐七是谁、到底在哪里见过,可是见云眠要走,闻庭忽然慌乱起来,条件反射地身体前倾要去拉住云眠的手,急道:“等等——”
他的指尖从云眠的袖口擦过,云眠正好已经怕狐官久等,飞快地跑向狐宫的车辇,被狐七护卫着进入仙辇之中。
两帘华美的帘门顺势合上,珠玉内帘叮叮摇晃。云眠的身影消失在帘门后,只能从隔着纱的窗中看到她脸颊的轮廓,云眠像是这才反应过来闻庭刚才是有话想和他说,慌张地竖起耳朵,她趴到窗边,有点慌乱地想看闻庭。
但狐七已浅笑着下令道:“起车!”
话音刚落,前前后后的仙车全部动了起来,随侍在两旁的五尾狐官们各自归位,仙衣飘飘,还有数只五尾狐维持着狐形驾驶仙车,他们仰起头开心地“呜呜”长叫了两声,随着仙雾腾空而起,不久就渐渐远去了。
“嗷呜!”
“好美啊!”
“飞上天啦!”
本来围在书塾周围的小狐狸们一看仙车腾空而起,纷纷激动地围了上去,不少维持着原形的小狐甚至欢快地追着车跑,气势惊人的仙车后跟上了一小串灰色褐色红色的小狐狸,直到追不上了,小狐狸们才停在地上或云上跟着“呜呜”长叫。
闻庭头痛得分不开神,云眠的离开让他胸口像是瞬间空了一块,而过于剧烈的疼痛甚至险些让他蜷缩着跪到地上,闻庭凭着自尊心痛苦地咬着牙勉强支撑在原地,但他却感觉到有不少人从他身边穿了过去,身边此起彼伏的惊叫和欢呼声让他更为难受。
心口像是被扎了一道,血淋淋地淌着血。
闻庭感到喉咙一阵腥甜,他这段时间修炼过度,本来就处在仙气波动非常不稳定的状态,身上的痛苦之感愈盛。闻庭抬起手,扶着墙用力擦了一下嘴角,勉强直立起身子。
……当天,闻庭一个人孤独地回到了他和云眠生活的木屋。
他推开门,屋子里很暗,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没有一丝人气。
云眠一直是很乖巧的狐狸,大多数时间除了在书塾就是窝在家里,她认真地修炼、写课记,跑来跑去地用尾巴到处扫灰、找东西,天黑了就小心地躲在屋子里。以往这个时间,她应该在他身边开心地蹦来蹦去,催促着他们该一起去打水给外面的仙草浇灌了。
闻庭独自在屋中坐下,打坐恢复混乱的元气,然而心神却没有那么容易平复下来。等到过了一两个时辰,闻庭听到外面传来响动,他立刻就从丝毫不稳定的入定中睁开了眼,朝外走去,打开了门。
外面天已经黑了,弯月挂在高高的空中,被飘浮不定的几丝云雾遮了半面,像是笼着轻纱。
——是曦元。
闻庭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曦元在他屋前的台阶上坐下,朝闻庭晃了晃手中的葫芦,问:“喝吗?”
都不需要靠近,曦元刚一拿出葫芦,闻庭就嗅到了空气中飘起了的一丝清淡的酒气,是从葫芦中来的,曦元自己身上倒还是干干净净的。
闻庭道:“……这个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曦元说:“随手从碗柜里拿的葫芦,我家自己有酿仙稻酒,我顺便舀了一点。”
闻庭道:“我们尚未加冠,怎么能碰这个东西!”
“嘁,这有什么?”
曦元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却立刻将酒葫芦用力往远处一丢,道:“那就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