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慈集团大楼第32层, 总裁办公室。
谢北望倚靠在宽大的皮椅上,双眼半合, 藏起眉眼间的疲倦。
办公桌上扔着一只手机,功放模式下,听筒里喋喋不休的说教声清晰的在办公室里回响。
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年纪颇大,可他骂起人来中气十足, 根本不像是个老头子。
“谢北望你要是还把我当父亲,你就立刻把你妹妹送走把她的礼仪教师开除”
谢北望淡淡问“她怎么了”
“你还问她怎么了我请几个女模特到家里做客,她倒好,居然趁她们喝醉,剪掉她们头发, 还把她们全部扔到大街上, 只给一条毛毯这是冬天难道她要把人冻死吗”
谢北望语气平静“若是她们做客时好好穿着衣服, 就算没有毛毯, 也不会冻死。”
“你”谢长安怒斥, “都是你把她惯的,无法无天”
“再无法无天,那也是我谢北望的妹妹。她愿意做什么,只要不触犯法律,我都愿意惯着她。”谢北望说话的态度根本不像是在和有血缘关系的父亲说话,他对那只白貂都要更和颜悦色一些。“我十五年前就说过, 这家里有我在, 谢盈盈就不会离开。”
谢长安气到怒火攻心,大声呵斥“那你也给我滚你以为我就你一个儿子吗你别忘了你只是代理总裁, 我还没有正式退休”
即使被如此威胁,谢北望冷酷的声线也没有一丝波动。
“没问题,我随时可以离开。”他冷冷地说,“可是我离开之后,您还有哪个儿子能立住是那个赌博欠下两个亿又被砍断手的还是那个流连在女人肚皮上的痴情种子又或者是那个靠写花边回忆录谋生,编造什么谢长安传天狼传奇的三流网文写手”
谢北望顿了顿,一声轻笑“还是说您想重新培养一个可是您已经六十岁了,您还剩多少时间,能培养出一只听话的狗呢”
谢长安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这个曾经被无数人视为“巨人”的娱乐帝国缔造者,最终还是老去了,他倒在一个新的巨人脚下。
谢长安妄图用血缘关系拴住自己的儿子,就像拴住一只狗那样,可他却没有料到,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儿子并非是一只狗,而是一只孤傲蛮横的“头狼”。
谢长安早已无计可施,只能虚张声势地撂狠话“若早知如此,十五年前我就不该把你认回来”
谢北望没有回答他,直接把电话挂断,扔到了一旁。
他坐在这个娱乐帝国的最顶端,透过身后的玻璃幕墙,可以俯瞰整个京城。他热爱开拓疆土的挑战感,但偶尔他也会觉得寂寞。
这份寂寞,是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带给他的。而他又不能把心头的烦躁说给年幼的妹妹听。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拉开桌子,视线看向了躺在抽屉里面的一枚银杏树叶标本。
两片厚重通透的玻璃紧紧夹住一枚银杏树叶,它很宽很大,足足有成年男性的手掌大,没有一丝折痕。
然而最为奇特的是,这枚标本是透明的
这枚标本并没有平整漂亮的叶片,而是只剩下金黄色的叶脉。叶脉一丝一丝、一缕一缕的勾勒出银杏本该有的模样,而在叶脉之间便是透明的细胞组织,彷如玻璃一样。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到了,恐怕要以为这是什么名家制作的玻璃工艺品,而实际上,这确确实实是一枚真实的银杏树叶
它在许多许多年前,由一名八岁的小弟弟亲手挑选,仔细夹在信中,跟随着邮递员穿过数个城市,最终到达了另外一个少年手中。
少年天资聪颖,他用课堂上学过的化学手法,使用试剂浸泡银杏树叶,经过数个星期的耐心等待和小心擦拭,最终获得了这枚少见的银杏叶叶脉透明标本
这片树叶在他身旁保存了十五年,看着他从一名乡下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沉默少言的男人。
谢北望的指腹隔着玻璃轻轻摩挲着这片金色的树叶,不知道这片银杏叶的另一位主人,看到它时会认出来吗
他那么傻,肯定不会吧。
谢北望乘坐电梯下楼。电梯行到十层艺人管理部时,电梯门打开了。
江子城正低头和自己的外套拉链做斗争,根本没注意到电梯里另一位先生是谁。
他今天穿了一件飞行员夹克,外层是棕黑色的柔软小羊皮,内层是厚厚的羊羔绒,正是今冬最夯款,又保暖又有型,时尚时尚最时尚。
只是这种内层有绒的夹克,拉链很容易和羊绒卡在一起,他废了半天劲,也没能把卡在拉链头里的羊绒拽出来。
偏偏这时他又来了一个电话,欢腾的手机铃声响彻小小的电梯,震耳欲聋。他两只手腾不开,电梯里的另一位乘客主动帮忙。
“我帮你接”
“谢谢”江子城随手把手机塞进男人手心,继续低头和歪歪扭扭的外套做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