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己理了理衣裳,飞快跑了过去,拿筷子试尝了温度,蹙眉抱怨“已经凉了”
魏丞喊了青枫进来,吩咐道“将饭菜拿出去热一下。”
青枫看看龙案前被扔了一地的奏疏,再瞧瞧一口没吃的午膳,低声应着,将食盒提了出去。
见青枫一走,苏瑜坐在榻几前狐疑着看向龙案前的魏丞“三哥,方才青枫盯着我看了许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她明明整理过才许他喊青枫进来的,莫非还有哪里不对劲
魏丞缓步走过来,盯着她瞧了一会儿,面上挂着暧昧的笑。
苏瑜越发觉得不对劲了,四下瞧了瞧“你这里有镜子没有”
魏丞指了指内殿的方向,苏瑜匆忙跑了进去,终于在龙榻不远处的窗前长案上瞧见了一面镜子,拿起来看了看,脸色顿时绿了。但见她的脖颈处,清晰印着几处吻痕,有三个,就像被蚊子叮咬了一般。
苏瑜气得咬牙切齿,这人未免太过分了,难怪方才青枫的表情怪怪的。如此可好,她还怎么出去见人呢
见他走过来,苏瑜气得冲他的小腿踢了一脚“都是你”
魏丞笑着拉过她入怀,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轻声哄着“这有什么好气的,青枫是我的人,你还怕他出去乱说不成何况,他心里必然是替你我高兴的。”
“你还说”苏瑜又冲着他的脚尖重重踩下去。
魏丞闷哼一声,将她整个人搂的更紧了,低喃道“这可怨不得三哥,方才我一心看折子,可是你故意招惹我的。”
苏瑜想到方才的事,面上一红,抿着唇不说话了。
他却又凑近了哄道“弄弄再叫一声丞郎,三哥想听。”
苏瑜捂着嘴摇头,不叫了,她打死都不叫了
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魏丞抬手弹弹她的脑门儿,轻笑一声往着外面去了。
苏瑜本要跟上去,侧目看到天子的龙榻,因为是第一次见,不免驻足好奇地瞅两眼。很宽大,不知道铺了多少褥子,看上去软软的,跟棉花似的。床单是明黄色的,绣着白鹤春江,叠的整整齐齐的衾被是墨色的,金线和银线勾勒着龙凤祥云。
龙榻的里侧紧靠墙壁,壁上挂着明黄色帷帐,其上缀着香囊玉佩,整整齐齐的一排,应该是用来安神助眠的。
这张龙榻是苏瑜从未见过的大,约莫跟三哥以前睡的床榻相比,大了足足一倍还要多。
苏瑜摸着下巴打量,心上有些羡慕,这样的大床最适合她这种喜欢睡觉时滚来滚去的人了,怎么她睡的平宁殿就没这么大的床呢。晚上躲进去看书的时候,她想怎么翻腾就怎么翻腾,多好。
去而复返的魏丞进来瞧见她盯着自己的龙榻流口水的样子,笑眯眯走过去“怎么,弄弄看上这床了”这丫头最喜欢大床他是知道的,故而在都督府他为她准备闺房床榻时,都是特意往大了做的。
苏瑜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这龙榻晚上睡着肯定舒服。”
“那弄弄今晚要不要睡上去试试”
“好啊。”她有些兴奋,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那你睡哪儿”
问完她就反应过来三哥那话的意思不对劲了,忙讪讪地笑“这是龙榻呢,我可不敢睡,还是算了吧。”
魏丞看着她,笑而不语。
苏瑜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随意地道“哎呀,饭菜应该已经热好了吧,咱们先用膳。”她说完作势要离开,却被他一抬手给拦下了。
苏瑜可怜巴巴抬头,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三哥,你不能欺负我。”
魏丞哭笑不得,拿手指轻戳她的额头“方才一口一个丞郎的叫,如今又惦记上这龙床了,到底是你故意勾我,还是我欺负你”
苏瑜捂着额头,可怜兮兮的“三哥,我错了。”她就是在他身边自在惯了,说话不注意。主要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从来不避讳的,那时候三哥可没如现在这般动不动说自己勾着他了。
不得不说一句,以前的三哥真挺能装的。
如今可好,伪装的面具揭下来,活脱脱成了另外一个人,她都要认不得了。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青枫的声音“陛下,午膳热好了。”
苏瑜回神,扯了扯魏丞的胳膊“三哥,咱们用膳吧,我都饿了。”
魏丞无奈地抚了抚她的脑袋,拉了她的手出去,青枫已经将膳食摆好,对着二人行礼后退了出去。
用膳的时候,苏瑜想到他最近一直忙着政务,不注意自己身子的事,主动给他夹了菜“我知道三哥政务繁忙,但吃饭睡觉这样的事总不能耽搁,否则单为了这几日的辛苦把身子搞垮了,反而得不偿失。”
魏丞听了夹菜给她“那日后弄弄每天来给三哥送饭,三哥自然就照常用膳了。”
“这长乐宫离御书房挺远的,总不能一日三餐都过来送吧。”苏瑜拧着眉心顿了顿,嬉笑道,“不如这样吧,我每天中午给三哥送午膳,早上和晚上让青枫提醒你,但是你不能不吃。”
“好。”他宠溺地应着,摸摸她的脸颊,“三哥一定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否则怎么给我的弄弄一世安稳呢。”
苏瑜顿觉羞赧,瞪他一眼埋头吃饭。
用过膳,龙案前的折子已经被宫人收拾整齐了,魏丞要继续忙政事,苏瑜原本是该回去的,却被魏丞叫住“左右你下午也没事,留这里陪着三哥。”
“可是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苏瑜有些担心。
魏丞拉她在自己旁边坐下,又找了本书给她“你乖乖看书就成。”
苏瑜只好应着,乖乖坐在他身边看书。
御书房内静悄悄的,魏丞一头扎进政事上便比较安静,苏瑜怕吵着他,便也很安静地看书。不过魏丞给她的是六韬,讲兵法的,实在有些让人提不起兴趣来,她不过看了一会儿便昏昏欲睡的。
她刚支着脑袋眯了一会儿,突然感觉身边的人将奏折重重扔在了案上,她身子一颤,顿时醒了。睡眼惺忪地抬头,却见魏丞面色阴沉沉的,似乎很生气。
“三哥怎么了”
看她这般,魏丞顿时有些自责,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问“三哥吵到你了若是困了,不如去里面打个盹儿,三哥的床借你躺一躺。”
苏瑜瞥眼间瞧见了那本奏疏上的内容,她本是一扫而过,但仍旧留意到了。是一位臣子的折子,上面说三哥刚登基便急着裁减官吏,未免让有功之人寒了心,请求撤销决断。
“三哥,你最近那么忙,都是为了裁减官吏的事吧”
魏丞叹了口气,指着案桌上的折子“这一堆,全都是请朕三思的。那些人一个个胆小怕事,又收了人家的礼,只顾着自己的富贵荣华,心里几时真正的想着为国尽忠”
苏瑜又瞧见了一本折子上的裁剪官吏名单,惊道“这么多,那肯定有人闹事吧”
魏丞道“樯国公和舞阳侯刚带着一帮人去吏部闹过一场,他们以为沆瀣一其朕就没法子对付,只能妥协。但裁减官吏一事,朕是势在必得,绝不容许他们这些人胡作非为”
苏瑜认真瞧着那名单,其实裁剪降职的任命和分配还挺合理的。
比如说那个樯国公,当年高宗皇帝出巡时遇上一位民间女子,带入宫中格外恩宠,后来还封了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高宗皇帝将那位妃子的父亲封了世袭的公爵,便是樯国公。
当年的樯国公只是位穷酸秀才,连举人都没考上,唯一的功劳应该便是生了个好女儿吧。如今爵位一代代传下来,府上也没出个进士的,一个个全是白吃朝廷的俸禄的。
如今樯国公被降爵为侯,袭爵三代,迁居淮阳。
还有那个舞阳侯,祖上原是个屠夫,因为救了太宗皇帝一命,封了一等侯,这些年子孙后代也皆是纨绔,没一个出息的。如今降为伯爵,袭爵三代,迁居明城。
其实若让外人来看,这样的安排对于他们这种吃闲饭的人已经很优待了,他们这些人照样锦衣荣华,富贵一生,也不算很过分。不过他们当事人必定不这么认为,降爵不说,代代袭爵改成袭爵三代,子孙后代早晚有一天会降为庶人的,到时候没了朝廷俸禄,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呢
可是他们却忘了,朝廷的俸禄该养的,是那些为国家百姓有建设的人,而不该是他们这般,因为一时的功勋就世代占着爵位官衔,子子孙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此,对那些寒门苦读的人何其不公
苏瑜叹息一声“我也听人说过,咱们大衍前几代的先祖皇帝动不动就给一些人封官加爵,在当时或许没什么,可这爵位一代代传下来,没个终止的时候,他们的后代又久无建树,全都成了吃软饭的,朝廷一直养着他们这帮人,加重了百姓的税赋,的确不大妥当。”
魏丞苦笑“你一个姑娘家都明白的道理,可那帮人却不明白。罢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困了吗,去里面休息一会儿吧。”
苏瑜想了想,却没走“三哥,你不是说樯国公和舞阳侯他们带头闹事,一直没解决吗,我有个主意。”
魏丞挑眉“说说看。”
苏瑜道“如今的局面其实都是樯国公和舞阳侯这两个人带起来的,三哥如果能把这二人治的服服帖帖,让他们心甘情愿卷着铺盖离京,那余下的自然就是一盘散沙,还不任由三哥处置”
“这个三哥自然知道,但那俩人是个泼皮无赖,脸皮一个赛一个的厚,什么道理都讲不通,律法皇权也不看在眼里,三哥总不能用神策军去家里赶人吧”
苏瑜摆摆手“三哥,这你就太君子了。对付泼皮无赖,自然得用泼皮无赖的法子,讲道理他们这种人没读过书,肯定是听不进去那些个道理的。”
“比如说那樯国公,他就是个纸老虎,旁人撺掇着他捧着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骨子里其实就是个怂包。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三哥你找人用袋子蒙了头打一顿,打的他哭爹喊娘的。若说告状,他蒙着头呢又没看见谁打得他,他告谁去少不得就吃了那哑巴亏。打一次不行,那就再打一次,天天打,看谁耗得过谁。”
“再说那舞阳侯,这个人最怕什么三哥知道吗,他惧内那他家娘子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当然是他们侯府里唯一的独苗啊。那个独苗是个没脑子的酒肉好色之徒,三哥你就找人假扮绑匪,把他家儿子绑到明城去,然后用几个美人把他缠的牢牢的,让他乐不思蜀。儿子都接受跑明城去了,你看那舞阳侯夫妇去不去明城任职。”
一番言辞下来,苏瑜说的口干舌燥,捧着茶盏饮了几口。
魏丞却早听呆了,上不得台面的鬼主意,却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虽然她的想法不严谨,却足以让他茅塞顿开了。
“你怎么对樯国公和舞阳侯这么了解的”
苏瑜笑道“三哥可是忘了,我以前也是在街上混过的,否则那不学无术,蛮横跋扈的名声怎么来的樯国公和舞阳侯这种人,我自然是早听过的。”
魏丞又想到了她方才的话,扬了扬唇“对付泼皮无赖就得用无赖的法子,小无赖很有自知之明呢,嗯”
苏瑜一口水差点呛到,忙把茶盏搁下“三哥,我去睡一会儿,你应该这会儿要找人议政了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真跑进去睡他的大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