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依照太皇太后的吩咐, 带着忍冬和青黛, 提着食盒去往御书房给魏丞送午膳。
到了御书房外, 青枫瞧见后上前行礼“姑娘安康。”
苏瑜往里面看了看“陛下可在忙吗,太皇太后让我来给陛下送午膳。”
青枫看了眼青黛手里提着的食盒, 颔首道“陛下在跟左仆射苏大人谈公事, 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不如姑娘去偏殿稍后”
“左仆射苏大人”苏瑜拧了拧眉头。
青枫解释“是先前的太子谋士苏泽生, 陛下让他官复原职, 重新做了左仆射。”
原来是那个人,苏瑜还记得他当初为了个烟尘女子觅薇把自己搞的狼狈又憔悴的样子, 因为是难得的痴情种,她对他印象比较深刻。
左仆射位同副相, 想来三哥与他谈的事情比较重大,她自然是不好这时候继续打扰的,便道“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着吧。”
“对了, 最近陛下一直都这么繁忙吗”
青枫应道“陛下都没怎么阖过眼了,一日三餐也不照常,姑娘待会儿好生劝一劝才是。”
“还是为了裁减官吏的事”苏瑜问。
青枫点头应是。
苏瑜抿了抿唇没再作声,裁减官吏降低国库开销, 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但到底损害了不少勋贵世家的利益, 他们难保不会联合起来对抗, 的确是棘手的事, 只怕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三哥这么废寝忘食的,损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御书房内,魏丞身着玄色金龙纹的竖领广袖长袍,气质矜贵地坐在龙案前的椅子上,单手支着扶手揉了揉眉心,沉着脸听左仆射苏泽生的禀报。
“昨日樯国公和舞阳侯等人带着不少世家子弟去吏部闹事,吏部尚书被舞阳侯打了一拳头,吏部左右侍郎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们那些人仗着有高宗和中宗两位先皇的恩赏,目中无人,横行跋扈,根本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随着裁减官吏的名单拟定下来,那些闹事的人越来越多,扬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朝廷让他们不痛快,他们就让朝廷不痛快。”
魏丞眼含薄怒,面色阴沉,却始终不发一语。
苏泽生顿了顿,又道“精简官吏是件得罪人,又吃力不讨好的苦差,陛下将此交给吏部来做,他们一个个却都挨了打。那些勋贵们又拧成一股绳,死活不愿意搬迁出京,如今三天两头的闹事,吏部的人也不好做啊。”
魏丞揉了揉眉心,抬眸看他“那依你之见呢”
苏泽生道“依臣愚见,此次精简官吏的名单只怕是太多了,倒不如重新修缮一番,届时他们当中有人不必搬迁离京,自然会起内讧。”
“起了内讧之后呢,名单之外的人抽身出局,名单里面的还不照样聚集起来闹事如此一来,还要花国库的银子养着这帮闲人不说,治标不治本的,日后局面还不是如现在一样”
“这”苏泽生沉吟半晌,一时也想不出好的法子来。
魏丞睇他一眼,扶额看着案上的奏疏,淡淡道“此事先缓缓,容朕三思,你且退下吧。”
苏泽生应着,对着魏丞行礼,缓步退出了御书房。
出门瞧见苏瑜,苏泽生上前颔首“端宁郡君。”
苏瑜忙屈膝行礼“左仆射安好。”下意识抬首打量对面的男子,身着绯色官服,腰束玉带,眉清目秀,相貌堂堂,本也是个气质卓然的美男子。只不过这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没什么精神,蔫蔫儿的,略显憔悴。
莫非还是未从心上人的故去中缓过神儿来那这真的是相当痴情了,苏泽生这样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如今为了个故人这般洁身自好,倒是让人钦佩。
在苏瑜沉思的时候,苏泽生将目光落在了忍冬身上,轻轻扫过,便收回了目光。
彼时青枫已经入内禀报后出来,对着苏瑜行礼“姑娘,陛下传您进去。”
苏瑜点点头,没再看苏泽生,径自往着里面而去。谁知快到门槛儿前时,脚底好似抹了油一般,突然打滑。她惊呼一声,身子趔趔趄趄往后面倒。
后面跟着的忍冬微惊,匆忙便去搀扶,这才使得她幸免摔在地上,然因为幅度太大,忍冬身上一块玉佩掉落下来,在大理石地板上弹跳两下,落在了苏泽生脚边。
苏瑜惊魂未定地重新站立,低头看看脚下的地板“这里怎么这么滑啊”话语刚落,她便听到忍冬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拉着自己手腕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她狐疑着抬头看她,却见忍冬目光望向苏泽生所在的方向。
苏瑜顺势望过去,便见苏泽生手里捏着一块墨色玉佩,神情惊诧地抬头,望向忍冬时眸中情绪复杂,有激动也有震撼,似乎还有强烈的受伤和难以置信。
苏瑜看看苏泽生,再看看忍冬,突然间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又匆忙否决掉。
怎么会呢一定是她想多了
这时,御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的是魏丞。
他犀利的眸子扫过众人的表情,最后落在苏瑜脸上,声音温和“怎么回事”
“我,我刚刚不小心滑了一跤,没什么大事。”苏瑜道。
魏丞垂首目光掠过地面,脸色立马阴沉下来“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小太监哆嗦着跪了下去“陛下恕罪,方才德顺不小心打翻了茶盏,原,原是清理过了的,没想到未曾清理干净”
“德顺是谁”他沉声问,周遭寂静一片,谁也不敢吭声。
后面一个小太监抖着身子爬出来,说话都不利索了“回,回陛下,奴,奴,奴才德顺。”
“新来的”魏丞拧眉,面色不大好看。
“是”
“杖责五十,发落别处。”魏丞冷着脸,说话不留情面。
那叫德顺的顿时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可怜兮兮的,不敢抗拒。
苏瑜打量那人,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都没长开呢。五十板子打下去,就他这身子骨估计不死也差不多了。
“三哥,是我这双鞋子太滑,自己也没留意,不能全怪在他身上,何况我又没摔着,这处罚也太重了。”
魏丞睇了德顺一眼“地上水都擦不干净,如此办事不利,自该受罚。”
苏瑜悄悄往他身旁挪了挪,偷偷扯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
魏丞无奈,又道“杖责免了,让他去别处当差,朕的御前不留无用之人。”
德顺哆嗦着谢了恩,由人拖走了。
魏丞抬眸,却见苏泽生还没走,手里拿着块玉佩,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忍冬身上。
他只当不觉,淡声问“苏卿还有事”
苏泽生回神,对着魏丞行礼“臣无事。”
“那便退下吧。”他说着,拉了苏瑜进御书房,苏瑜忙从青黛手里接过食盒,小跑着跟进去,随之见房门被魏丞给关上了。
忍冬和青黛被关在殿外,一侧目苏泽生却仍没走。
青黛小声问“忍冬姐姐,你跟苏大人认识啊”
忍冬看着苏泽生,没有回话。
苏泽生攥紧了那玉佩,抬眸看向忍冬时面上挂着笑“这玉佩是本官之物,不知是如何落在忍冬姑娘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