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惊提着个箱子上车已经是十五分钟后,傅少爷一脸不耐烦地坐在驾驶座上,侧头看了她一眼:“我掐着时间,你如果再晚出现一分钟,我开车就走人了。”
林语惊平静地说:“学校这边有地铁直达,也就走个十分钟的路吧。”
“……”
傅明修指着她:“你别说话了,我怕我真的把你丢下车。”
林语惊很乖地靠回到座位里,安静地看着车窗外,没再说话了。
途中傅明修从后视镜看了她好几眼。
今天这丫头有点儿蔫巴。
他打方向盘上了桥,随口问:“你被人甩了?”
林语惊愣了愣,侧过头来:“啊?”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被人甩了,”傅明修嘲笑她,“怎么,你喜欢的男生有喜欢的人了?”
“……”
哐当。
一颗大石头从天而降,重重地压在林语惊身上,把她砸得几乎吐血。
林语惊一言难尽地瞪着他,瞪了差不多有半分钟,眼睛都酸了,她眨眨眼,叹了口气。
傅明修看着她的反应,确实是意外了:“真被甩了?”
“控制一下你幸灾乐祸的表情吧,嘴角都快咧到脑瓜顶了。”林语惊无精打采地说。
“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会被甩,”傅明修继续嘲笑她,“没亲眼见到还挺遗憾的,下次有这种好戏你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首先,我没被人甩,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也不打算谈恋爱。”林语惊说。
傅明修等了几秒,没听见后文:“其次呢?”
“没其次了,其次我还没想好,”林语惊脑袋靠在车窗上,忽然道,“哥。”
傅明修把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警惕地瞥了她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什么叫又想干什么?”
傅明修道:“你这小丫头一肚子坏水,每次这么叫我都没好事儿。”
“……”林语惊决定不跟他计较,顿了顿,有些艰难地问道:“你们男人——男生,白月光是不是那种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存在?”
“也没那么绝对,哪有什么感情是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遇到更合适的人不是说忘就忘了,”傅明修说,“而且也要分情况,看这个白月光是为什么变成白月光了。”
“这个白月光为了你躺在医院里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那种呢?”林语惊试探性问道。
傅明修沉默了几秒,真心实意地问道:“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还躺在医院里,那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林语惊又叹了口气:“我怎么知道。”
傅明修又看了她一眼:“如果是这种白月光,我建议你放弃,一辈子都忘不掉。”
林语惊脑袋靠在车窗上,没说话了-
傅明修开车比老李快一些,到家的时候关向梅和孟伟国都在家,林语惊换了套衣服,下楼来吃晚饭。
关向梅照旧热情地和她说话,林语惊全程能简则简,半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相安无事吃了个晚饭就上楼去了。
八中周末作业量不多不少,她看了眼时间,从书包里把卷子都抽出来,先挑了对她来说最简单的英语开始做,没有听力,最后作文写完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然后她抽出物理,一边审题,一边用笔盖戳着下巴。
什么以前喜欢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女孩子。
之前学校里还都在传沈倦把他前同桌打了半死呢,在街上遇见的时候林语惊看他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的。
传闻不可信。
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话哪能当真的。
而且又是个,那么讨厌的人。
林语惊想起几个小时前,少年那句“我都听你的”。
声音很轻,尾字咬得有点软。
她把笔往桌上一拍,看了一眼只写了一半的物理卷子,又看了眼时间。
八点钟。
也不算太晚。
她推着桌边站起身来,随手抓起手机和钥匙出了房间,下楼。
客厅里没人,厨房里面灯亮着,应该是张姨在整理,林语惊轻声轻脚贴着墙边儿走到门口,开门出去。
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一系列的行动甚至都不需要过脑子,身体就自动操作了。
她去7-11买了两打啤酒和一袋子零食,往沈倦工作室那边走。
她忘了给他打电话,也没发短信,就这么提着一袋子挺沉的东西梦游似的一直走到工作室门口,隔着铁门看着里面漆黑一片,半点儿灯光都透不出来的时候,才有点儿茫然地回过神来。
是啊。
万一这人不在呢。
可是他不就住这儿吗?
林语惊犹豫了一下,抬手,指尖抵着黑色铁门,轻轻抵了抵。
门没锁,推开了。
小院子里一片寂静,门灯没开,窗帘是拉开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
她走到门口,抬手推开了门。
这扇门也没锁。
如果沈倦真的没在家,那这哥们儿心也太大了,回来这屋子估计得被人搬空。
林语惊推门进去,一只脚刚踩进去,就差点没被熏出来。
满屋子的二手烟前仆后继地往外涌,就着外面黯淡的月光和光线隐约能看清屋里云雾缭绕,给人一种身处仙境的错觉。
她抬手拍开了灯,四下扫了一圈,最后定在坐在沙发脚的人身上。
沈倦背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咬着烟抬起头,长久沉浸在黑暗中还没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他眯了眯眼。
茶几上造型别致的水泥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旁边还横七竖八堆着几个酒瓶。
标准的电视剧小说里颓废青年日常。
林语惊甚至想给他提个字——谁能告诉我,寂寞在唱什么歌。
还得是火星文那种的。
她站在门口,开着门,放了一会儿烟,大概过了十几秒,沈倦终于适应了光线,看见她明显愣了愣。
林语惊把袋子放在茶几上,走到他面前,垂眼看着他:“你凹什么颓废人设呢?”
沈倦反应过来,把烟掐了:“你怎么……”
他声音沙,说到一半,停住了。
林语惊从袋子里抽了瓶矿泉水递给他,沈倦接过来拧开,咕咚咕咚灌了小半瓶下去,又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林语惊在他面前蹲下,数了数他身边的空酒瓶子:“你还清醒着吗?”
“嗯,醒着。”
林语惊给他鼓掌:“沈同学酒量不错啊。”
沈倦垂着头,舔了下嘴唇,竟然还笑了。
他笑着往后靠了靠,抬起头来看着她,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林语惊抿了抿唇:“我仔细想了一下,还是有问题想问你。”
沈倦看着她,没说话。
林语惊忽然又觉得没底了:“我就是实在觉得不太——所以就过来了,不过如果你不太想说……”
“想,”沈倦打断她,“我想,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林语惊眨了下眼,沉默了几秒,干巴巴地“啊”了一声:“那——”
沈倦忽然直起身子,倾身靠过来,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林语惊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前栽了栽,看起来像是扎进他怀里。
她话头戛然而止,人有点儿僵。
沈倦一只手横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扣在她脑后,头埋进她颈窝,呼吸比平时稍微有点重,温热的,熨烫着她脖颈处的皮肤。
林语惊任由他抱着,几秒种后缓过神来,胳膊轻轻动了动。
他大概以为她要推开他,手臂收紧了点儿,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挤压到没有,她能隔着衣服感受到他此时有点过高的体温。
林语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小声叫他:“沈倦……”
“让我抱一会儿,行吗,”沈倦哑声说,“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