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样走耽误了日程,云扶心下也有些着急,可是出门在外,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云扶便也不想计较,这便含笑冲封百里点点头。
封百里这便也按捺了下去,点头道,“也是的,这大过年的,你们这车马店的生意自然是要好。只是我们兄弟两个是想赶在正月十五梨树沟的大庙会前赶过去,不是还得在庙会上摆摊儿呢么,这要是耽误了日子,这一趟就白去了,连车马钱都挣不出来了。”
“不会,不会,”那车老板赶忙道,“二位客官出来得早,初五就出来了,这么算距离十五还有十天呢,咱们这毛驴儿就变成蚂蚁了,十天也够爬过去了。”
云扶和封百里便也都只得按捺下性子来,跟同车的两个男子一路闲聊罢了。
那两人也是一起的,长相也算斯文白净,说是到梨树沟走亲戚的。
云扶看着两个人面生,记忆里并无这样相貌的人。她有心想问问他们是串谁家的——梨树沟不大,虽说住户也不少,但是好歹都是知根知底的。
可是云扶想想还是作罢了。一来她不想叫这两个陌生人知道她是梨树沟人,毕竟她跟封百里是扮成外头过去在庙会上摆摊儿的;二来终究她也离开梨树沟也快十年了,说不定这十年里搬来不少人家,她不知道便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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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在小驴车上逛荡到了初十,终于已经距离梨树沟不远了。
按照小毛驴这速度,云扶算着再有两三天的光景,怎么也回到梨树沟去了。
日程既然不耽误,十五前能到梨树沟就行;她现在唯一挂心的,也就是她出来耽误这些天里,梅州的情形怎样。
比如复兴东和温庐的生意可好,张小山与纯耳是否会打起来,以及——靳佩弦那边正式开学的事,又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天晚上到山口处一间大车店投宿。
这间大车店就在山口,再往前去就进了山沟。山沟的最里边就是梨树沟了。
因为距离家越来越近,云扶的心是兴奋的,可是封百里却神色有些严肃起来。
云扶当晚叫店家给少了热水,烫了烫脚,就准备要歇下了,却听见封百里那屋的门一响,他竟披衣出去了。
云扶担心,这便也赶紧披上棉衣,穿好棉鞋,端着水盆出去,借口是要将脏水泼了。
“你这是怎么了?睡不着么?”
云扶笑着逗封百里,“难道说你那屋有跳蚤?我那屋倒没有。跳蚤也聪明啊嘿,知道挑血气方刚的去咬。”
云扶这样逗封百里的缘故,是因为云扶自己原来选的封百里那屋来着。因为那屋是最靠边儿的,难得清静。可是封百里坚持要跟云扶换。
云扶知道这是封百里警觉,他既然这么说了,她知道必定有道理,她这才乖乖抱着被窝卷儿换过来的。
立在这山口的夜色里,风呼啸着从两面山壁吹过来,被石砬子拦阻了,便发出怪兽一般的尖啸声。在这周遭没有人烟光亮之地,听起来格外叫人毛骨悚然。
封百里皱皱眉,“这大车店的选址,犯了兵家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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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听见便也笑了,“瞧你,职业病犯了。”
这样两山夹一沟的地方,从兵法上来说,的确是不适合安营扎寨的。因为一旦两头一堵,那就是瓮中捉鳖;又或者是从两边山上放水,或者投掷石块、火把,那店里的人想躲都没个地方躲。
“这里不是兵营啊,是大车店罢了。能把店安在这儿,不是按照兵法来的,是按照经商的方便来的。你想呢,一般人走到这儿,都会不往前去了,总得找个店住下来,等第二天的天亮了再往山里去。”
“况且现在也不是打仗的时候了,这些兵法的大忌,在这儿也用不上不是?”云扶在渐圆的月下,含笑瞟封百里,“你啊,是不是想梅州了,想你的营房了?”
封百里叹口气,“说到底,还是走得有点慢,我这心下总是有些不妥帖。”
云扶拍拍封百里的肩膀,“没事的,你放心吧。即使出事,我也知道该如何自保。”云扶拍拍衣袋,“我这里有一把小撸子,能藏在手心儿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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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屋睡下,云扶开始是有点睡不着,不过却也慢慢迷糊过去了。
那小驴车坐得,好几天晃荡晃荡的,就算不是困倦,也都没摇晃迷糊了。
正在迷迷糊糊的,她隐约听见隔壁传来极轻极轻的敲门声。
那屋里住着的是封百里啊,这大半夜的,能是谁找封百里呢?
云扶不放心,赶紧下地,耳朵贴着门缝,透过夜晚的山风,听见了隔壁传来的低低语声。
云扶便悄悄打开了门,手按在口袋上,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那屋的门忽然无声地开了,云扶自以为小心翼翼,其实封百里早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