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这是……?”
靳佩弦尴尬笑笑,“通知你个事儿,就你那个废物点心的兵——张小山,今早上刚成为我小舅子了。你说我要是看着我小舅子挨打,我要是不给我小舅子网开这一面的话,我好像也没法向你少夫人交待不是??”
封百里狠狠愣住,望住靳佩弦,眼睛有好一会儿是空白的,仿佛都不知该摆出何样的心绪来。
半晌才道,“少、少夫人竟然认了那小子当弟弟?这、这怎么能行呢。那小子他、他哪儿配啊!”
车子已经开到了大帅府西门口,靳佩弦拍拍封百里的肩头,“行了,就这么定了。我就告诉张小山,说你答应了。”
封百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靳佩弦深深盯封百里一眼,“就当你给我个面儿了,乖~~”
靳佩弦说完,自己先下车,迈着方步进他那坐落在西门外的“体育学校筹备处”去了,留着封百里自己一个人傻坐在汽车里,好半天都认不清楚自己心底下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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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过年越来越近了,梅州城的空气中都开始浮荡起浓郁的年味儿来。
家家户户扫尘土的,挂祖宗画像的,置办年货的,个个都喜气洋洋。
相比之下,纯耳的情形就太过凄惨了。
因为张小山的事,靳佩弦索性派人将他所住的院套都给封了,将他给圈禁在里头。就算他这时候想带着云扶给的几百块银元回家过年,他都出不去这个院套了。
荣行被阉了,更是连续多日如在冰里活里似的熬着。那刀伤本就凶险,稍不小心就能要了人命去,纯耳就更不敢这时候移动荣行,便只得在院套里呆着。
也幸亏他们家是皇亲国戚,家里是有太监伺候的,故此还能拨电话回去问经验,纯耳便摸着石头过河,亲自照看着荣行。
若荣行再这个时候死了,他就更有罪过了。说不定会被那位靳少帅借题发挥,给他安上个人命官司去。
——更何况,人家青橙班的班主这两天还正上门要人呢。
说是要人,自然其实是要钱。他还欠着人家青橙班的两封包银,一直没给呢。他不给银子,人家青橙班的班主自然要先要人。
他哪儿交得出啊?他都不知道五月鲜和香满庭这两个小下三滥的,跑哪儿去了,是死还是活。
他当初从青橙班包人的时候,自是跟人家青橙班立着字据的。他得确保五月鲜和香满庭两个在他这院套里好好地呆着,若人死了、病了,甚或跑了,他就都得担负包赔人家青橙班损失的责任的。
这样一来,纯耳只觉焦头烂额。
他别的倒还罢了,唯独一样儿,大过年的,总不能真的就不回家了啊。那么一大家子人,还都指望着他呢。
他困在院套里思来想去,想要托人,却也想不到个合适的人去。
最后,还是想到了云扶去。
他犹豫了一个下午,最后在夕阳只剩下最后一缕余光的时候儿,他还是给云扶拨了个电话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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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雁亲自将纯耳押着上长留山。
纯耳这次再进云扶的办公室,再也不是从前的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他甚至膝盖都有些软,为了能过年回家,他甚至是很想过可以行个大礼之类的。
云扶坐在沙发上,都未起身,抱着膀子静静盯着纯耳。
纯耳想了想,最后还是摘下瓜皮帽,向云扶躬了躬身,“沈公子,多谢你肯见我。那小孩儿的事……我自知理亏。”
纯耳的态度还叫云扶满意,云扶便抬手让了让,“我这温庐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公堂,那便来的都是客。纯贝勒请坐吧,坐下说话。”
纯耳这次便连坐下都不敢坐实,而是欠了一半的身子,颇为小心谨慎。
云扶轻叹口气,“纯贝勒在电话里将来意也都说了,我心里也有数了。纯贝勒相信我们手里没有协议,不是所谓的故意赖账就好。”
云扶从靠背里坐直起来,身子微微向前,“那咱们之间,就反倒多了更多种可能,就还有更多的可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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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耳听出弦外之音来,心下不由得激跳起来。
在他来说,他知道温庐这笔账已经死了。可是听着沈公子的这个话茬儿,却仿佛他还能存着一丝指望去。
云扶眼帘轻垂,指尖在茶几上轻轻划着,“倒不知道纯贝勒如今,是靠着什么营生啊?”
纯耳尴尬地笑笑,“还能靠什么呢?跟所有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一样,我们家现在也是靠着变卖家产,就等着坐吃山空呢。”
云扶点头,“大多数的黄带子皇亲国戚们,是因为除了架笼遛鸟、声色犬马之外什么都不会。没了朝廷的钱粮,可不就只能靠典当度日了么?”
云扶顿了顿,“不过你们这些人里头,却也有颇有志气,愿意甩掉王公贵胄的娇气,自食其力的。”
云扶拿过一份报纸来,指着报纸上头一张相片儿,“您看看。”
纯耳伸头过去一看那文章的题目,也是皱眉。因为那新闻的题目叫做《拉洋车》。
新闻里说的是前清的克勤郡王,名晏森的,祖上是大清太祖皇帝次子代善的后代。他们家的爵位“克勤郡王”是,世袭罔替,不需要每一代承袭的时候都要降低一等。
这样的,没有在大清的几百年中降等,却在大清灭亡之后终究变得一文不值。晏森继承王位的时候是14岁,15岁时清朝末代皇帝溥仪退位。也就是说,正儿八经的王爷只做了一年,大清国就亡了……晏森自小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清朝灭亡后,原本高高在上的王爷一下被打入凡间,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15岁的晏森能想到的便是变卖家产,当时许多王公贵族也是依靠变卖家产度日,而年轻气盛的晏森一口气就把自己的祖宅买了,而且买主就是民国的总理熊希龄。
但变卖祖宅的钱很快就被挥霍一空,不到一年时间,他又将祖坟变卖,其后多年间将家产、田地也变卖的一干二净得以勉强度日。最后无奈之下竟在北京城做起了拉车的营生。
云扶盯着纯耳的眼睛,“尚且可以如此,我倒要问问纯贝勒你,是否肯拉下这张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