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抖是因为既紧张,又兴奋。
“喂,喂……”电话是新鲜玩意儿,他一共也没碰过几回。都是看着曾经的金主儿们怎么用,他远远看着偷着学着罢了,“接线员么,帮我接温庐。”
等了有几分钟,电话终于接通了,里面传来女子娇媚的声音,“客官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为您服务的?”
他嗓子眼儿里有点痒,感觉好像是要说不出话来。他急忙咳嗽了声,鼓起勇气说,“我找,找沈公子……”
从小他跟五月鲜一起跟着师父学戏,五月鲜聪明,他比不上。当师父心情不好,要打人的时候,便挨打的那个总是他。
虽说五月鲜对他不错,有时候也帮他说话。可是他心下却明白,如果没有五月鲜在,那就显不出他笨来,他也就不至于挨打了。
所以他一直很不喜欢五月鲜太聪明。跟太聪明的人在一起久了,只显得自己又傻又笨。
所以他早想跟五月鲜拆帮了,只是五月鲜还一直都不知道。
他不能不承认,五月鲜今晚跟他说的那番话,是真厉害,真是个好主意。
所以呢……他就直接拿过这个主意来,自己用了。
五月鲜对未来的勾勒,其实挺好的。可是他想的,跟五月鲜的设计,又有些不一样。
他逃出这样的命运之后,他却不想如五月鲜说的那样,要过那种颠沛流离、饥饱不定的日子。
再说了,五月鲜现在嗓子倒仓了,能不能恢复还不一定呢。
他自己个儿是唱小生的,就算嗓子变声了也影响不那么大;五月鲜就不一样了,五月鲜唱小旦,如果嗓子变成又粗又沉,那就再也唱不了了。
倘若五月鲜真的长不了了,他又跟着五月鲜在一起做什么呢?到时候又得怎么活呢?难不成要他自己一个出去唱,还要匀出一半儿来供养着五月鲜去不成?
他觉着他跟五月鲜的这笔买卖不合算,他得为自己另外想办法。
他既想趁机逃走,他又想再赚一笔钱。
纯贝勒是没什么钱了,不过是还端着个贝勒爷的空架子罢了;手上就算还有些值钱的玩意儿,贝勒爷却也看得登紧,他没什么机会顺走。
不过听贝勒爷和五月鲜的描述来看,那温庐是个销金窟,那么那个沈公子就是个有钱人。
——贝勒爷都在打那沈公子和温庐的主意,那他就更敢指望了。
他打完这个电话,他就有钱了。等沈公子带着人奔这儿来的时候,他拿了钱,之后就可以趁乱消失,按着五月鲜说的那条路线,却能过上比五月鲜的设计更富足的生活。
电话终于接通,他笑了,“喂,请问是沈公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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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一个小时后,一辆汽车像是夜色里的猛兽,倏然冲到了电话局外,香满庭的眼前。
香满庭如愿以偿得到了他想要的价码,然后含笑目送着黑头大汽车呼啸着又冲向那个大院套。
那一切,不管曾经爱恨、荣辱,都与他无关了。
他才是那个全身而退、笑到最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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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扶、靳佩弦,带着封百里一起冲进大院门去。
与此几乎同时,宫里雁带着靳佩弦的警卫排也赶到了。
云扶在温庐接到了香满庭的电话,靳佩弦就立即打给了宫里雁,又召回了封百里。
封百里第一个冲向那间屋子去,伸脚踹开房门,一见那隐在椅子下的地窖口,已是双眼血红。
他找人来暗查过这个院套了,可是怎么都没想到张小山却不是在地上哪间屋子里,而是被关在了地下。
地上地下一线之隔,他就曾经跟张小山擦肩而过,错过了曾经的一次救出张小山的机会!
听见动静,五月鲜以及纯耳的另外一个侍卫荣则也都冲过来。
封百里先一脚将五月鲜给踹倒在地,接着冲上去就要与荣则动手。
倒是宫里雁笑呵呵上前拦住了封百里,直接将腰上的盒子枪拔下来,顶在了那荣则的脑门儿上,“动?只要你动,我的手指头就跟着动,看咱俩谁更快。”
那荣则果然不敢动了。
宫里雁这才回眸瞥一眼已是红了眼的封百里,“干什么呀,傻了啊?还跟他动拳脚,你尊重点儿现在这时代行不?”
封百里有些汗颜,不过还是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跟我斗嘴?”
宫里雁耸耸肩,“什么时候儿啊?至于么?不就是你早就想一脚蹬走的小尾巴么?你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就把他给踹了呀,你该高兴还来不及呢,红什么眼啊?”
封百里瞪宫里雁一眼,顾不上说话——或者,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他只赶紧冲到地窖门口,拎着五月鲜的脖领子命令,“打开!敢跟我有一个字废话,我先给你开了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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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院子都被惊动了,二楼纯耳的住处灯也亮了。
云扶立在当院里,微微的一个犹豫。
她既想立即冲上二楼去抽纯耳几个大嘴巴,可是她又想第一时间亲眼看见张小山,确定他安好。
靳佩弦轻轻拽她一把,“先跟我上楼。下头有他们俩呢,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