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儿挺精挺灵的,就是不大会照顾自己。要不是进了军队,没有封百里这样的人照顾的话,这小孩儿就总是一副吃不饱、穿不暖的模样。
张小山的年纪,总叫云扶想到自己的弟弟。若小弟当年没跟她妈一起遇难,现在也应该跟张小山这么高了。
张小山倒是愣了愣,吐了吐舌头,“我不是没钱,我是没顾上!再说,我从小到大,到这个月份也都这么穿的,都忘了我现在有钱了,可以穿件厚衣裳了。”
这话说得叫云扶都心酸,将自己身上的马甲脱下来,披张小山身上,“先穿这件儿,回头自己买一件合体的去。”
云扶是叫张小山盯着纯耳。
张小山爱惜地轻轻抚摸着云扶的洋服马甲,嘴上汇报:“那家伙住进三堂子去了,每日里晌午才起,起来先喝碗燕窝粥,接着就是抽烟。先烟土,再雪茄,我就真奇了怪了,他还两种烟都抽,也不怕呛死!”
“抽完了烟,就喝茶,听曲儿,直到午后才吃早晌的饭。等吃完‘早饭’,太阳也下山了,他就开始打牌,直达到半夜去,再用夜宵。”
“用完了夜宵,都后半夜了,他还要再听一会儿电匣子。都天快亮了才睡下。别提他有多折腾人了!”
张小山说着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儿,“盯着他这么几天,我觉着我都老了十年!”
三堂子是一个地名儿,跟北京城的“八大胡同”似的,附近几条街上都是那花红柳绿的所在。
云扶轻垂眼帘,“他包的是哪个姑娘啊?”
张小山咬了咬嘴唇,“他没包姑娘~”
云扶便“嘿”地笑出了声儿,“这么说,他包的是小相公?”
张小山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是。他包的是青橙班两个刚学戏不久的两个小相公,一个是小生,一个是小旦。一个叫香满庭,一个叫五月鲜……他抽烟的时候儿就叫他们两个伺候,一个点烟,一个就叫他摁在怀里抱着……等听曲儿的时候,就叫他们两个一起唱。叫一个扮成男孩儿,一个扮成女孩儿,完后就……”
说到后来,张小山已经脸红脖子粗,说不下去了。
云扶点头止住,“行了,其余的那些破事儿,我自己能想象得到。”
张小山低头半晌,才缓缓又说,“沈公子担心得不错,他在三堂子里招待过东洋人的!不过那些东洋人都扮成咱们中国人,可是我一看他们那神情和姿态,就能认出来!”
云扶轻哂一声,“仁丹胡子三角眼……你说得对,他们的长相是骨子里带的。所谓相由心生,不管他们怎么伪装,都隐藏不住他们一脸的野心。”
“对,他们就是那样的!撇式拉嘴的,横得跟虾怪似的!”张小山拍手激赞。
云扶轻垂眼帘,“小山,你帮我盯着他们,你自己也小心点儿。”
无论是纯耳,还是东洋人,都是骨子里就带着阴气儿的,若落进他们手里,准没好儿。
张小山点点头,“放心吧,我以前为了看好的东西,也经常这么踩点儿,一踩就是多少天,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云扶垂首又想想,“我明儿叫你们营长也跟你去。他是干侦察兵的出身,能帮得上你。”
张小山却慌忙摆手,“别别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