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最是理解女子心思。
走到山脚了。
陈平安刚想施展缩地法,谢狗眼神熠熠光彩,搓了搓手,突然问道:“陈清流的合道跌境再合道,实在是太好玩了,山主能不能说道说道?”
陈平安摇摇头,“这种事哪怕有所猜测,也是不能乱说的。”
关于陈清流的合道之路,明明斩龙成功,怎么会跌境,隐藏踪迹三千载,又是如何重新跻身的十四境。
就连齐廷济这种剑气长城的老剑仙,都会倍感好奇。以至于先前在文庙议事过程中,与阿良重逢,都要当面询问此事。
大道根脚、籍贯出身晦暗不明、炼剑过程也云雾缭绕的陈清流,在浩然天下眼中,如彗星般崛起又转瞬即逝,好像就只做了两件事。
斩龙一役。
收了郑居中当开山弟子。
当时文庙议事殿内,郑居中就在场,所以阿良就让齐廷济自己去问那位白帝城的“怀仙老哥”。
其实双方关系不熟,阿良曾经大半夜偷摸凫水那条戳穿了黄河瀑布的大江,一路辛苦狗刨,再一次次鲤鱼打挺,过了龙门……
估计是什么见识都见识过的郑居中都看不下去了,当时就在龙门之巅,看着那个落汤鸡似的邋遢剑客,随便攀谈了几句。
结果没过几天,就有无数山水邸报,说白帝城郑城主,亲自阿良邀请入城手谈,有说下了一局棋,几局的,更有说几百局的。
当时在文庙里边,郑居中约莫是为尊者讳,当然不愿给几个外人,道破此事真相。尤其是阿良。
郑居中虽然是公认的魔道第一人,但是有两件事,让山巅修士觉得出乎意料,一件事就是念旧,尊师重道。
铁树山的郭藕汀,就是一个明证。正是当年郑居中的登山,让郭藕汀不得下山。
再就是郑居中,好像格外容忍那个惹祸精的小师弟柳赤诚。
阿良当年到了剑气长城,跟齐廷济一样的心态,对天下剑术高超、剑道宽阔的同行,都比较感兴趣。
可他是老大剑仙的小棉袄啊,差点成了干儿子的人啊。
董老儿,陈缉齐廷济这些剑修,不好意思问出口的,或是明知问了也没有答案便干脆不问的。
毕竟老大剑仙好像从不说剑气长城之外的事情。
阿良可不含糊,心中有疑惑,就不耻上问嘛。
在成为老大剑仙的小棉袄之前,阿良第一次过倒悬山,到了剑气长城,第一件事,就是大摇大摆登上城头,问那陈清都一事。
有无听说过浩然天下的剑客阿良?
陈清都当时斜眼那踮脚都无法跟陆芝齐平的矮个子剑修,笑呵呵回了一句,我知道你爹。
阿良不愧是阿良,大笑不已,以拳击掌,你老人家这脾气,对胃口,以后必须罩着我啊。
大概是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缘故,后来喝酒都没个滋味的阿良,就又开始转去询问陈清都,听没听说过人间最得意的白也,浩然三绝之一的剑术裴……
当时陈清都只是双手负后,自顾自在城头踱步。
阿良便屁颠屁颠跟在一旁,说得口干舌燥,连那自己认得那拨金丹境剑修,都给那位老人家报上名好了。
实在是没辙了,必须祭出杀手锏。
论一人围殴一大群,阿良自认自己是一把好手,高手中的高手,但是那个陈清流,好像更强,没道理这么猛!
毕竟是阿良,老大剑仙当时还是给了句话,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答案了,那句话让阿良听了,受益匪浅,学到了一手绝活。
“反正只要是练剑的,再强也强不过我,我去费这脑子做什么,你自个儿琢磨去。”
又走了一段路程,陈平安伸手按住谢狗的头顶貂帽,笑道:“以后别这么冲动了,犯不着。”
白发童子眼珠子急转,有故事?!以隐官老祖的一贯作风,这个故事,不太可能有旖旎胭脂气,那就是谢狗跟人干上了?
谢狗哈哈笑道:“豪杰快意圣贤苦闷,我辈剑修英雄盖世!”
宝瓶洲海滨矗立有孤峰,突兀而起,如剑指天幕。
却是一处没有灵气的贫瘠之地,故而历史上无练气士在此幽居修炼,山中几无人迹。
此刻峰顶却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邋遢道士,光脚背伞。
这位葛道人,自署三百钱道人,别号淮南。当初文庙封正宝瓶洲五岳,葛道士曾经现身中岳掣紫山,与山君府遥遥道贺,真人对面不相识,便是山君晋青都未能认出道士根脚,却被识货的陈清流找到了蛛
丝马迹。那旧朱荧王朝地界的中岳掣紫山,祖山叠嶂峰,就曾是老道士的众多炼丹之地之一。后来选择晋青作为继任者的老山君,其实一开始就是给葛仙君当过百年的烧
火道童。老道士外出云游之前,与小道童没说归期,只是给后者留下一个未卜先知的预言,叠嶂峰将来会由一位心诚敬香的采石人主之。
之前陈清流拉着老道人,去见了小弟子柳赤诚、徒孙顾璨,介绍为紫清道友。按照光脚道士自己的说法,他跟陈清流可算半个朋友。
老道人愁眉不展,在此等人,去海上远游者,正是陈清流,说是让他稍等片刻,去去就回,当然也可能一去不回,就此别过,所以道友只需等半个时辰。
葛道人当然知道陈清流要去做什么,不是不想劝,只是挽留不住而已,根本劝不动。
老道士神色惆怅,路上故友纷纷凋零,往往一别变成诀别,可怜年年春草还从旧处生。
山巅,光脚老道身边,还站着两个八竿子能打一着的两人,一个沾点亲,一个带点故。那一老一小,新近搬迁来此孤峰山中结茅凿井,老的,便是葛道人的师弟,骊珠洞天桃叶巷的魏氏老家主魏本源,或者准确说来,就是恢复记忆、前身的道士王
,他跟骊珠洞天本土人氏的卢岳一样,都是三山九侯先生的不记名弟子之一。当年骊珠洞天那场变故,落地生根,降为福地,魏本源便离开家乡,选择在许氏清风城外一处山坳中隐居炼丹,主要还是为视若亲生孙女一般的婢女桃芽,帮她寻求狐国机缘,看看她有无那份福缘,能够先成为狐国之主,再成为整个狐族的新任主人,果能成事,那么桃芽未来的十四境,当然不敢说她一定可以合道,至
少是有了一线希望。
可惜不成。桃芽确实在狐国之内,得到了一桩大机缘,照理说就可以按部就班,桃芽在修行路上,会遇到各种机缘,有劫渡劫,有道修道……但是没过多久,整座狐国竟然
都被拐跑了,归了家乡那边的落魄山。
王对此也无可奈何,书上说好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呢?怎么我来辛苦就山,山反而长脚跑路了?
好在王心宽,觉得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味强求,着力即差,反而因此失之交臂?误了桃芽丫头?王便与桃芽坦言了自己的心思和谋划,桃芽丫头更是心大,非但没有怨天尤人,反而如释重负,开心坏了,连连说不打紧,反过来劝慰魏爷爷,说她这辈子如果能当个梦寐以求的陆地神仙,就已经特别高兴了。再多的福缘,自己未必接得住,她胆子小,可不敢跟人打打杀杀,那种莫名其妙就跟谁起了大道之争,云诡
波谲,太凶险了,她只是听一听就怕得要死。
葛道人笑问道:“桃芽,就事论事,不提用心的话,真要计较起来,还是落魄山断了你的大道前程,心中没有丝毫怨怼?”
桃芽一时愕然。
葛道人继续说道:“打个不是特别恰当的比方,你在一张赌桌上边,押小注就有机会赢大的,结果被人将整张赌桌都撤走了。”
桃芽小心翼翼答道:“葛师伯,我不喜欢赌钱。”
看似懵懂单纯的桃芽,其实她心中的小算盘打得贼响,估计落魄山都快听见了。一个家乡泥瓶巷孤儿,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本事,去跟那陈山主掰手腕。她为何要赌上性命,与之为敌?何况对方又不是故意针对自
己,撤了一张赌桌,她留在桌上的那点本钱,和碰运气挣来的赌资,又没被一并拿走,她大可以见好就收嘛。
两位道士相视一笑。
王望向辽阔无垠的海面,轻声问道:“葛师兄,不会闹大吧?”葛道人说道:“说不准的。阴阳推衍,演算之法,算不着十四境的,会自行绕路。那位道友,孤家寡人一个,光脚不怕穿鞋的。偶尔意气用事,也可以一力承担。
”
王说道:“那位青主道友,不还有个白帝城,有了徒子徒孙?是有道脉法统传下来的。”
葛道人哑然失笑,“青主道友,哪怕闹翻天了,难道他还需要担心自己首徒的安危?”
王无言以对。
葛道人叹息一声,“只求人间道路转折,不在今日的‘两陈对峙’。”
事关重大,葛道人甚至与师尊询问有无破解之法,但是三山九侯先生根本没有回应这位亲传弟子的心声。
如果说天下蛟龙,人间一切龙裔、水仙,还有所有修炼水法的炼气士,都会不同程度被陈清流的剑术压胜。
再往上推溯些许,就会得出一个更惊人的结论,世间近水之地,就等同于剑修陈清流的道场?
若是再大胆假设一番,沉寂三千载,悄然砥砺剑锋之外,如今光阴长河,之于陈清流,算不算一种广义上的水域?
更何况,能够将一把本命飞剑删减名称,由双字升格为单字飞剑,再将其打磨至圆满,这就是如今陈清流的底蕴和底气所在。
这也是斩龙一役功德圆满的大道馈赠。三千年前,世间蛟龙无数,海底、陆地江河龙宫越来越多,文庙需要为他们单开一本书才行,蛟龙依旧禀性难移,割地为王,喜好搜集珍宝,满足一己之私欲,
躺在功劳簿上享福的龙子龙孙们,行事桀骜不驯,不服山水神灵管束,与各路剑仙大动干戈,兴风作浪,生灵涂炭,最终与文庙貌合神离。
已经不知不觉陷入了一种“天厌”的境地。
要知道最早的那些上古剑仙,比如只说古蜀地界,当初可不是为了寻宝而去,纯粹是看不下去了。
看似是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陆沉,就曾劝过那几尊神位最高的古老龙王,你们该收敛该整治了,否则香火就要断了。
不信。
也可能是积弊深重,沉疴难治,那些经历过登天一役的龙王们,即便想要有所作为,终究是无力回天。
王忧心忡忡说道:“他们都是剑修,一个是老十四,一个是自身与背景都很过硬的年轻剑仙,对上了,很容易一言不合就撕破脸皮啊。”
他虽然恢复了境界修为和前身记忆,但还是下意识以骊珠洞天本土人氏自居。
而那陈平安,又是家乡年轻一辈最出类拔萃的人物,王不愿意这样的年轻人,大道受阻,就此黯然失色,泯然众矣。
与皑皑洲某位大修士,沦为相似境地。
葛道人笑道:“听口气,是偏心陈平安更多?”
王略有几分得意神色,笑道:“我跟青主道友又不相熟,见都没见过。但是当年在小镇,我可是很早就看好陈平安的人,说不定能算最早,之一?”
葛道人点头笑道:“陈山主见着了素未蒙面的贫道,至多出于礼数,喊一声前辈,或是葛仙君,与你重逢,却要真心实意喊你一声魏爷爷。”
小镇外边的那片神仙坟,如今地契,还在魏家手上。
大骊宋氏哪怕在一国即一洲的王朝巅峰,也没有在这件事上为难桃叶巷魏氏,让后者交割地契,强买强卖。
只因为骊珠洞天困龙之法的具体布局,都出自前身王之手,故而神仙坟地界,便是后身魏本源该得的报酬。
当时是师尊降下了一道法旨,让他去接引师弟,桃叶巷的那个魏本源,一个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与邹子论道阴阳五行的道士。
其实前身王,并非亲传,只是三山九侯先生的不记名弟子。
而这恰好就是王的心结所在,他太想要证明自己了,已有嫡传之资。
谢狗瞧不太起如今世道上的道士们,她觉得如今的炼气士,求道之心不够坚韧。
也不尽然,总有例外。因为先前葛师兄道破了天机,王埋怨道:“于真人是怎么想的,为何非要让陈平安趟浑水。一辈子没为钱字发过愁的大财主,借了点钱而已,心里就不痛快了?
”
葛道人调侃道:“师弟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借那么多的钱出去试试看?”
王大声笑道:“我要有几百上千颗金精铜钱,早借了。”
葛道人问道:“师弟你有?”
王说道:“我没有,才如此说嘛,白捡个便宜。”葛道人伸出一只手,“巧了,我手边恰好有五百颗金精铜钱。我先借给你,你再借给陈平安,我们先谈好利息,你再跟陈平安算利息?是亏是赚,我们师兄弟,各
凭本事?”
王将师兄的胳膊使劲推回去,结果推不动,僵持不下。
葛道人微笑道:“真武山那边,已经有所表示了。师弟你这个最早看出陈山主大道可期的同乡长辈,就不意思意思?”
王苦笑道:“不如敬而远之。”
葛道人收回手,“那就折中,魏氏可以将那片神仙坟,可以归还大骊宋氏了。”
王点头道:“师弟马上书信一封,寄往桃叶巷祖宅。”
葛道人自言自语道:“陈清流与落魄山亲近,是事实。”
否则他也不会跟陈灵均喝那么多顿酒。
青衣小童这条黄庭国境内的御江水蛇,如今走渎成功的元婴境水蛟,落魄山的供奉,那本路人集的空白首页,都不敢写名字。
如果算上陈清流最早依附的目盲道士贾晟,再加上北俱芦洲那两位,车夫白忙,儒生陈浊流,都可以凑一桌了。
他们全是陈灵均在自家江湖中,相逢莫逆的至交好友。
葛道人每每想起此事,设想这种场景,都觉得……无语。
大海之上,青光乍现。
葛道人道心一震,深呼吸一口气。
知道轻重利害的王更是紧张万分。
陈清流转瞬间来到山巅,抖了抖袖子,打趣笑道:“你们俩道士,就这么忧心红尘事?”
葛道人问道:“见着陈山主了?”
陈清流点头道:“见着了。”
王问道:“怎么说?!”
陈清流笑眯眯反问道:“如果没记错,我与葛仙君是半生不熟夹生饭的关系,跟魏道友很熟?是我贵人多忘事了?”
王笑了笑,与这位道号青主的剑修,抱拳致歉。
陈清流点点头,“道行低,气量大,与邹子刚好相反。”
王满脸尴尬,可不敢接这个话头。
葛道人说道:“青主道友就别卖关子了。”
陈清流伸手拂了拂袖子,似有剑气残留,电光交织,呲呲作响,看得葛道人眼皮子打颤。
陈清流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既然欠了齐先生一个天大的人情,就得卖他小师弟一个同样天大的面子。”
当年第一个勘破“贾晟”的人,就是读书人齐静春。
齐静春还主动请出陈清流真身,双方相谈甚欢,喝了顿酒。后来因为齐静春揽事,承担了骊珠洞天积攒三千年之久的全部因果,和所有的天道反扑。当时王朱尚未恢复真龙身份,这就等于是齐静春帮忙接下了一剑,让当
时还是飞升境的陈清流,去扛那真龙气运气势汹汹滚滚而至的反噬一剑。陈清流一向不喜欢欠人什么,所以肯定是要还的。
先前在东海水府,那个顶聪明的年轻人,还知道不是与老秀才和礼圣搬救兵,而是请出了那位没有喊齐师兄的齐先生,齐静春。
这就让陈清流不得不提早偿还人情了。
陈清流笑道:“放心,一个泥瓶巷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怜虫,能够成为今天暴得大名的陈山主,自有其理由。”
葛道人沉吟不语。
王仍是忍不住开口道:“陈山主喊来了文圣?”
葛道人摇摇头,想得太简单了。
与师弟王不一样,葛道人一直留心天幕,不是等于玄的身影,而是……礼圣!
陈清流放声笑道:“喊来了老秀才,就拦得住了?以人和的路数,跻身的十四境,合道扶摇、宝瓶、桐叶三洲而已。”
王咂舌不已。
陈清流淡然道:“当我决心递剑,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可挡不住。”
在海中,在那水府,老秀才就算亲临,还真拦不住陈清流递剑斩头颅,所以当时陈清都才会建议陈平安要一并喊来礼圣。
礼圣如果愿意从天外返回浩然,陈清都暂时杀不得王朱。
但是接下来,你们中土文庙,就千日防贼好了。
礼圣打架本事大,陈清流肯定承认,但要说就能将自己拘押去功德林,依旧做不到。
除非礼圣先肯将王朱的真龙身份剥去,陈清流不管是跌境,还是去功德林吃牢饭,都认栽。
问题在于礼圣,做不出这等勾当。所以如果那个年轻人,自恃靠山多,一个仙人境剑修,胆敢不知轻重,身处险境而不自知,真以为单凭一己之力,撂几句狠话,就可以拦阻真惹恼了陈清流,那
就先斩真龙王朱,连陈平安都一并宰了。
要说那小子的保命之法,肯定有几手压箱底手段。
沦为一头鬼物好了。
可惜如今鬼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欲想凭此合道十四境,注定已成奢望。
对不住,十四境剑修之外,我还收了个好徒弟。
我这个当师父的,从来不知道郑怀仙到底想要做什么。更不确定他会不会掺和此事。
问题在于,你们文庙,就可以确定郑居中的真正心思啦?
那就都别赌。
葛道人瞥了眼袖子上边的剑气,好奇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清流笑道:“无缘无故蹦出个貂帽少女,她说要亲眼见识一下我的剑术,配不配得上十四境。”
葛道人问道:“是那飞升境圆满的白景?”
陈清流点头道:“是她。”
这场问剑,点到即止,不伤和气。
主要是白景行事古怪,好像故意挨了一剑。
葛道人心中了然。
这就说得通了,十分合情合理。
“小陌”,至多就是找小夫子问剑一场。
而白景,那是一个敢偷摸着往远古书生车队头顶,砸下一片剑术如滂沱大雨的主儿。
葛道人问道:“她剑术如何?”
陈清流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想法。
葛道人只是耐心静待下文,好像非要陈清流给出一个中肯评价。
比如当世数座天下,有无与她剑术高度、杀力大小相近的剑修?
同样是不被师尊记名的那个师弟卢岳,如今的飞升境剑修白裳,比之如何,差距还有多大?
或是白景近期有无合道的迹象,在大年份、好年景的接下来这百年之内,她有无合道的机会?
陈清流有点答非所问,“这才是剑修。”
剑修白景,是他心目中纯粹剑修该有的样子。
葛道人说道:“贫道准备去一趟西方佛国,青主道友有无兴趣结伴同游?”
陈清流想了想,点头道:“是可以去那边看看。”
王心情复杂。
已经忘记了,不知是谁给过一个稀奇古怪、深邃难解的评价。
人间剑修就是殉道者。
王压下心头怪异感觉,问道:“青主道友,你是一位老十四境修士,如何看待新十四?”
陈清流笑道:“怎么看?看都不看。”
王再次无言以对。葛道人倒是知道其中缘由,并非陈清流过于自视清高了,一来老资历的十四境,能够积攒道力,拓宽道路,让一条所谓的独木桥,变得无比宽广,境界底蕴更深,尤其是像陈清流这种,更是可以借助斩龙一役的成果,砥砺剑锋,百尺竿头更进一大步。再者恩泽于那场磅礴大雨的新十四境们,不是被外力推了一把,便是被人拽了一下,或是更下一等的,走了某些旁门左道的捷径,到底不如老瞎子、陈清流他们的自辟道路,等同于自造天命,强行撞门而入,单凭一己之力合道天
地,从此天高地阔,大自由。
陈清流双手负后,神色淡然。
不知者谓我狂,知我者谓我狷介。
何谓真正自由,我只与我低头。
――――
注1,854章《一只笼中雀》
注2,950章《将来之事》
注3,790章《备战》
注4,1079章《人间半部书》注5,32章《桃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