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庭生怕他阿爷再生气咳嗽, 只能闷闷地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阿爷, 我会去退亲的。”终究是心不甘情不愿,年少气盛的青年,痛恨这种由于贫穷带来的卑怯感觉。
阿爷终究还是没撑多久,办完阿爷的丧事,沈庭生看着阿爷留下的那块旧帕子,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念头,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最近他常常都会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经常是在干着什么事, 或者吃着什么东西的时候,一股非常莫名却让人心痛的感情突然就充斥了心头, 待要细细去咂摸什么滋味的时候, 这种感觉却又消失无踪, 只留一丝让人怅惘的余韵。
就这么拖了三年, 沈庭生终于决定去完成阿爷的这个临终嘱托, 他带上几袋家里的土产, 揣着那条旧帕子, 第一次出远门, 踏上了开往G市的火车。
从小在山村里长大,第一次见识大城市的繁华,沈庭生的心里是惶恐不安的,又有着一丝丝的期待,那个素未谋面却在心里想象了千百次的小媳妇, 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傻乎乎地想了半天,沈庭生突然醒过神来,他这是要去退亲呢,人家什么样关他什么事?
到底是陌生的城市,沈庭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阿爷留给他的老信件上的地址,结果人家说他们一家人已经不住在这里了,幸好遇上了好心人,指点了让他到纺织厂找人。
找到纺织厂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走在大院的栅栏围墙外,沈庭生一眼就认了出来,院子里大榕树下跟一群小孩子一起玩踢毽子的游戏的年轻姑娘,就是他要找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笃定,但他就是相信,夕阳下,身上似乎散发出一阵阵金黄色的光芒的漂亮姑娘,就是他即将失去的小媳妇。
她真是好看呀,乌黑油亮的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随着双脚的动作,在肩膀上一晃一晃地跳动着,就如同沈庭生的那颗心,一下一下如擂鼓般跳动得厉害。
不知不觉就看得呆了。
直到那姑娘跟小孩子们道别,甩着辫子回家的时候,沈庭生才回过神来,这时候,太阳已经彻底地下山了,哪怕是乡下人,他也懂得这个时候去别人家里太不礼貌了。
舍不得花钱去住招待所,仗着年轻身体好,沈庭生找了一个桥洞底下窝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去公共厕所洗漱一番,换上自己带来的一身唯一的好衣裳,沈庭生扛上带来的土产,紧张地敲响了谢家的大门。
很可惜今天没有见到谢家的姑娘,而是一个胖胖的女人,根本就不相信沈庭生所说的话,把他当成了骗子,抡着扫帚出来赶他。
沈庭生顺势就离开了。
其实他觉得这样的结果挺好的,从今以后,他跟谢家就两不相欠了,只是心底里,隐隐有些遗憾的情绪,沈庭生将这份遗憾深深地埋藏了起来,不让自己去深想。
沈庭生很快就离开了,在火车驶出这个城市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就感觉到有些心悸,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地说,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可不是这样还能怎么样呢?
时间过得很快,为了让阿婆和幺妹过上更好的生活,沈庭生拼命地干活,拼命地挣钱,上天不会亏待努力的人,他在事业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巨大成功。
可惜这份成功还是来得迟了一些,因为之前的苦日子,阿婆的身体被拖垮了,哪怕沈庭生砸了大把大把的钱,给她最好的医疗资源,最终还是没有挽回阿婆的生命。
阿婆临终前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看着沈庭生结婚生子。
到了他这个年纪,普通人孩子都快有自己那么高了,可沈庭生还没有结婚,不但没有结婚,他的身边甚至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交往稍微密切的女人。
幺妹作为妹妹,管不了哥哥的私事,只能心疼地看着他孤零零地过着锦衣玉食的孤独生活。
其实沈庭生也并不是排斥结婚生子,他只是没兴趣,对有意无意围绕在他身边的环肥燕瘦统统提不起一点兴趣,他不是一个愿意勉强自己的人,既然没兴趣,又何必去搭理呢?
幺妹学会了一个新名词,回到家里有意无意地试探:“哥,你不喜欢女人,该不会是喜欢男人?”
沈庭生是个严肃的大家长,闻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少看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当然知道自己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夜深人静,午夜梦酣,那个夕阳下美得惊心动魄的女子就会入梦来,梦中几番缠|绵,突然清醒,一片潮湿。
沈庭生突然决定,要去G市发展事业,他找出了很多表面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上,理由只有一个,他想去看看,那个姑娘,她现在活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