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夫之在一旁拱手,插话:“陛下,恕臣无礼狂悖。试问有蒸汽之力,开创一个比贞观还强的盛世难吗”
朱由榔听到这句诛心之心,隐隐动怒,最终是大笑:“船山先生果然耿直,是一点情面都不留。朕的这张脸皮今天就不要了吧”
王夫之:“臣等也体谅陛下之难,所以想着远走扬州,陛下眼不见心不烦,并且也照顾了朝廷的体面,让亭林留任朝中,维持一下大明的团结。陛下若是这点空间,自由也不允许,那臣也是无话可说”
朱由榔苦笑道:“也罢,也罢唐太宗能容的了一个魏征,朕又如何容不了一个继社。朕之所为,不过是为了一下天子的尊严与朝廷的尊严,你们在报纸上公然诋毁朕的施政措施,给那些反贼递了刀子,总归是影响大局的。但是既然此事犯了先生们的逆鳞,我就将审查权还给你们吧”
王夫之真诚问道:“真的”
朱由榔顿了顿,然后自嘲地摇了地摇了摇头:“先生的确耿直,朕到底还是不够坦诚,除了这件事,我余下都可以答应”
王夫之摇了摇头:“陛下连两句恶语都容不下,微臣也就不用那自己的命犯贱了。蝼蚁尚且贪生,臣也想多活几年”
朱由榔叹道:“船山先生不必用这些话来呛我朕说到做到,说能容继社,便能容”
王夫之点头:“君无戏言,臣相信陛下眼前的真心。也知道陛下对臣等礼遇有加,但这也正是微臣与陛下分野的地方。”
“陛下或许能容忍咱们这些酸腐文人,但是臣却想陛下容忍刚才那些莽撞的军士。臣等想让天下都不必获得战战兢兢,无论遇上谁”
朱由榔皱眉:“三纲五常你们不要了”
王夫之坦然说道:“三纲五常自然是要的,但却要纠正,不再让这种荼毒千年的东西再祸害百姓”
“君臣呢那当你们还要坚持虚君实相,众治天下的主张”
王夫之好奇问道:“臣等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弃这主张。”
朱由榔不怒自威说道:“你们可是觉得朕做得不好”
王夫之坦然道:“陛下现在能做得好,不代表以后做得好。就算陛下一辈子能得好,也不保证新君日后也做得好”
朱由榔听后不由地讥讽道:“难道你们认为采取虚君实相后,便能一直对下去。”
王夫之摇头:“不能,但能减少危害。做得不好四年一到任便下,不至于让其祸害千年。”
“那若是做得好呢千古无一,难道八年以后,也要就此离任”
王夫之点头:“那是自然。”
朱由榔犹自不解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与你们举贤为民的主张背道而驰”
王夫之拱手:“陛下,这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必须要做出的牺牲。”
朱由榔听后,挥了挥手:“你们此举乃是因噎废食不知变通不足与谋”
顾炎武此时占了出来:“我们为千年事,陛下为百年事。虽然殊途,但却同归,皆是希望文明富足,百姓富足陛下今日能听我们这些大逆之言,唐太宗在世大概也只能做到如此。但对于我们来说犹自不够”
说完这句,三人再多说无益,对着朱由榔沉默以对。
朱由榔自嘲了两声,答应王夫之出任扬州的请求后,便让其离开了。
扬州与大同,一南一北,其处境竟是如此的相像。
而此时,曲浩然这位继社大将,却是冒着莫大的风险,悄悄地潜入了大同,见到了董亮。
书房内,曲浩然犹自哭泣不已。
这是董亮第一次见到曲浩然这样哭,即使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曲浩然那种面对山河破碎的愤怒与呐喊,都没有今天这样伤心。
那大概是一种清醒之后,又无处可去的绝望。
“继社危在旦夕,大人又要弃民而去,这天下难道真的又要一次又一次的步入轮回吗”
董亮叹息道:“你我不能替万民做选择,如果民众没有觉醒,就算是我力排众议,鞭笞天下,一统山河,然后还政于民,那才真的是千古沉沦。”
曲浩然犹自不解道:“大人为何这样说”
“人对于轻易获得的东西,是不会在意的。众治如果是一位强人塞给百姓的,迟早有一天,会有人打着模彷我的旗号,将之一一剥夺。”
曲浩然面对董亮这话,犹自不服,然后豁然起身说道:“大人,我不同意,路是人走出来的,如果个个都如同您这样坐在船头看浪掀。这天下是不会有任何进步的。”
“大人也是百姓,为何偏偏要把自己摘出来呢您的选择,您的努力也是百姓的选择,百姓的努力”
“更何况百姓面对官府压迫,根本无力还击,就算百姓觉醒又有何用不过是多几具火枪下的冤魂只会让天下沸腾,而不敢动直到热血冷却为止”
“大人总是说要百姓觉醒,难道就是自己袖手旁观,看着别人流血流泪若血泪流干,就说百姓自不量力,若是能够掀翻大势,便出来振臂一呼”
董亮面对曲浩然的咆孝与质疑,然后渐进沉默,不是对此不屑一顾,而是恍然间发觉自己不知道在何时已将自己挂在云端之上,不食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