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仆寺这个掌皇帝舆马及马政的衙门,始设于北齐,历代相沿未改。但到了大清是设了裁,裁了又设,其命运相比历史同样悠久的大理寺、太常寺和鸿胪寺显得有些坎坷。
据说初设于顺治元年,没专门的衙署,而是附于兵部武库清吏司,掌管两翼牧场,以直隶、山东、河南、江南额征马价银六十余万两,解太仆寺贮库,岁终复销。
因与户部和内务府的职权有些重叠,年底就被裁撤了,各省额征的马价银折钱粮归并户部,两翼牧场归并兵部,皇帝、后妃、皇子等出行由那会儿的御马监、现如今的内务府上驷院供备。
过了没多久,时任吏科给事中朱徽奏请复设詹事府、太仆寺和尚宝司等衙门,以招揽人才、安定人心。顺治爷虽恩准了,但复设之后的太仆寺仍附于兵部,并且既不用管牧场也不用管马政,就是个养闲人的衙门。
雍正三年,太仆寺才有了自个儿的衙署,不过不是建在因前朝的太仆寺衙门而得名的太仆寺街,而是建在正阳门东城根儿下,紧挨着詹事府,并且跟詹事府一样变成了翰林官们的进身之阶,依然不用管马政。
一直到乾隆六年,才分设左右二司牧场,才多少有点事干了。
本以为太仆寺很清闲的韩秀峰,头一次来衙门点卯竟发现文祥很忙,正在公房里见从口外赶来的官员,院子里还有六七个文武官员等着召见。
“韩大人,您总算来了,您的公房在这边,下官早就差人收拾干净了……”
“煜纶大人和赵大人呢?”
“禀韩大人,煜纶大人身子欠安,有一段日子没来了。真要是遇着紧要公务,文大人会去他家禀报。皇上回了圆明园,赵大人在圆明园那边当值,每隔三五天回来一次,寺内的日常庶务都是文大人在主持。”
韩秀峰跟着殷勤无比的主事走进公房,坐下笑问道:“王主事,外头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王主事连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太仆寺虽没法儿跟上驷院比,但在口外一样有左右两翼马厂,左翼厂在独石口外都石山之北,东西长两百多里,南北宽一百七十里;右翼厂原本在山西大同边外丰镇厅境内,后来东移至独石口外都商河之南,东西长七十里,南北宽八十里。
那么大的马厂,养那么多马,光靠一个统辖总管哪顾得过来,所以在统辖总管下设左右翼总管各一名,辖各自马厂的厩长、牧长、牧副等文官;并设左右两翼防御各一名,辖各自马厂的骁骑校、护军校等武官,专事侦捕盗窃马匹、擅垦牧地的不法之徒。”
想到说了一大堆竟没说在点子上,王主事又急忙道:“两翼马厂的那么多文武官员,只有统辖总管是特放的,其余自两翼总管以下职员,皆由统辖总管拟定人选送咱们这儿引见补放。牧长、牧副、牧丁、护军及副协领、笔帖式等,也皆由统辖总管挑补任用,外面那几位就是统辖总管送来的。”
韩秀峰意识到太仆寺在口外的那两个马厂,跟盐运司的盐场差不多,厂官既管养马也管军;而太仆寺卿和太仆寺少卿与统辖总管之间的关系,则有点像户部尚书和户部侍郎与两淮盐运使或粤海关监督之间的关系,说起来是人家的上官,可人家是皇上特放的,更何况鞭长莫及,几乎管不着他们,也只能每隔几年去巡视下。
想到太仆寺管口外的那两个马厂纯属有名无实,韩秀峰好奇地问:“上驷院有马厂吗?”
“有,内务府上驷院在皇内和南苑共有马厩十七个,养马七百多匹。在口外和盛京等地设马场四个,不但养马还养驼。分设官员分任牧马事宜,并设防御、骁骑等官司缉捕盗,维护马厂治安。”
王主事想了想,又笑道:“其实咱们太仆寺究竟有几个马厂,究竟养多少匹马,无论对赵大人、文大人还是对韩大人您并不重要,皇上命您几位来这儿,又不是真让您几位管马厂马政的。”
“这倒是。”
“大人请用茶。”
“茶待会儿再喝,劳烦老兄先帮本官办件事。”韩秀峰示意小山东拿出早准备好的银钱,笑看着他道:“寺内究竟有多少书吏和下人,本官初来乍到也搞不清楚,劳烦老兄帮本官把这些银钱拿去意思意思。”
“大人也太客气,下官这就去。”
刚打发走王主事,正准备找点公文看看,恩俊匆匆走了进来,示意小山东去外面守着,然后带上门急切地说:“四爷,我刚从奏事处领着广东刚发来的奏报,就见文中堂家的老大进宫报丧!”
韩秀峰大吃一惊,蓦地站起身:“他老人家昨儿个还领着百官恭进先帝爷实录圣训,怎么今儿个就走了?”
“过来的路上听人说文中堂昨儿个是强撑着进宫的,耗尽了最后那点精气神,所以一回去就倒下了。皇上知道这消息,一定很痛心!”
“不只是皇上,我们一样痛心。”
文庆不但是领班军机大臣,也是所有王公大臣中最关照“厚谊堂”的,文庆这一走,恩俊真感觉像是天塌了,禁不住问:“那咱们怎么办?”
“准备点银子,等散了班一起去吊唁。”韩秀峰从恩俊手中接过内奏事处誊抄的广东奏报,接着道:“文大人正在对面见口外来的官员,你过去跟他说一声。”
“嗻。”
目送走恩俊,韩秀峰再次坐下,翻看起内奏事处誊抄的五口通商大臣兼两广总督叶名琛的奏报。
尽管早有准备,可看着看着却看不下去了,正寻思皇上和郑亲王、怡亲王、肃顺和柏葰、彭蕴章等王公大臣相不相信叶名琛的这些鬼话,文祥跟着恩俊匆匆走了进来。
“志行,文中堂他老人家走了!”
“他老人家走得真不是时候,博川,你先看看这个。”
“什么?”
“叶名琛的奏报。”
这封奏报皇上和朝中的王公大臣等了一个多月,“厚谊堂”同样等了一个多月,文祥顾不上再想文庆这一走会不会造成朝局动荡,急忙接过折子看了起来。
“……英夷领事官吧嗄哩(巴夏礼)藉端起衅,辄敢驶入省河,将猎德炮台肆扰,又在大黄窖炮台开放空炮,自九月二十九日至十月初一日,攻击城垣纵火,将靖海门、五仙门、附近民房,尽行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