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的同样不想再打仗,同样想过安生日子。
韩秀峰话音刚落,十几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兵勇纷纷磕头拜谢。
”先别急着谢。”韩秀峰一边示意他们起来,一边告诫道:“但只要在慈云山落了户,那你们今后就是慈云人,就得遵守这儿的乡规民约,就得听保正、甲长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的招呼。”
“这是自然,小的一定安生过日子,打死也不会干那些作奸犯科的事!”
“韩老爷,您放一百个心,小的本来就是安分守己的人,以前那是实在过不下去才投军的。”
“好好好,我晓得了,”见徐云山带着几个后生赶了过来,韩秀峰干脆迎上去拱手道:“徐叔,不好意思,一回来就得劳烦您老帮忙……”
慈云村属慈里十甲,在整个慈里本就是个人丁不旺的小村子,以至于连办团练的资格都没有。早就不想出钱出力给别人做嫁衣的徐云山听韩秀峰这一说,再想到眼前的那十几个后生全是杀过阵杀过长毛的,一口答应道:“韩老爷,这算不上啥事,谈不上劳烦,我这就带他们去安顿,先给他们找个住的地方。”
“行,那就拜托了。”
“韩老爷,您总是这么客气,您和潘二老爷先忙,我先带他们去安顿。”
……
跟在后头的段吉庆欲言又止,陪着他的费二爷和高云峰猜出他想说什么,干脆把他拉到一边,凑他耳边道:“段经承,村里是打算办团练,办团练也的确缺人,但不缺刚才那样的。”
“此话怎讲?”
“志行为啥能做上那么大官,说到底就是因为志行会练兵,而徐云山他们正在筹办的慈云团是用来保家的,志行要么不帮着办,但只要帮着办就会办好,就会把慈云团操练成一支来三五百贼匪也能地域住的精兵,所以瞧不上刚才那些已经被长毛吓破胆了的绿营兵。”
看着段吉庆将信将疑的样子,费二爷不禁指指远处的陈虎等人:“瞧见没,那才是真正能打仗的!刚才那些别看在向帅麾下跟长毛打了好几年仗,但却是败多胜少。据说在上海他们还跟洋人打了,结果几千人被几百洋人杀得丢盔弃甲,真是不堪大用。”
“我以为只要是上过阵的都是精兵呢。”
“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对志行来说他们啥也不是。”
提到打仗,高云峰不禁喃喃地说:“也不晓得贵州现在啥情形。”
他话音刚落,韩秀峰突然回头问道:“季岳兄,你老家在贵州哪儿?”
高云峰急忙拱手道:“禀韩老爷,我老家贵州安南(今晴隆),属贵西道兴义府治下。”
韩秀峰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怎会这么巧,实在不晓得该如何跟高云峰解释,干脆转身道:“长生,你跟高老爷说吧。”
“遵命。”
潘二反应过来,深吸口气苦着脸道:“禀高老爷,去年腊月,占了桐梓的杨漋喜、舒裁缝等贼匪击退去剿的官军后弃城南犯,于腊月二十四攻占安南,随即围攻兴义府。新任贵东道张瑛命其子张之清、张之渊、张之洞和兴义知府等文武官员率兵勇和临时招募的民壮在城上坚守。
他则召集两千多敢死的悍勇连夜潜出城外,在兴义城即将被贼兵攻破的危急关头,率两千多悍勇从贼兵背后杀出,杀了杨漋喜、舒裁缝等贼匪个措手不及,然后乘胜追击,一路召集乡勇团练,将安南一举收复,并解了兴义府之围。”
听到老家被贼兵攻占了,虽然已经收复,高云峰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楞了好一会儿才用颤抖的语气问:“贼兵剿灭了没有?”
“据我所知杨漋喜和舒裁缝逃窜去了普安,并且攻占了普安县城。”
“韩老爷,我……我的兄嫂,我的儿子儿媳、我孙子孙女,我女儿女婿全在老家,我不放心,我想回去看看……”
“回去吧,陈虎,你安排两个兄弟陪高老爷一起回去。”韩秀峰想想又说道:“季岳兄,安南虽已收复,但贵州境内贼匪四起,并不太平,要不让嫂夫人先别回去,安南失陷过的事也暂时不要告诉嫂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