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叹了口气,神情悯然,低低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原先是不相信这世间有神鬼,可我所遭所遇罢了,我本不属于这里,死便死了。”
张芷月看着苏凌悲伤的样子,咬了咬嘴唇,似乎挣扎了一番,这才走过来道:“事到如今,阿爷,莫要瞒他了,不就是缺个药引,那药引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又不是不知道在哪里,告诉他吧”
张神农闻听孙女这般说话,脸色一变,斥道:“阿月,你乱讲些什么,还不住口不要说了”
张芷月却幽幽的看了一眼张神农道:“阿爷,你说了,这乱世视人命如草芥,而你悬壶济世,确是对生命最本能的敬畏,难道这苏凌的命便不是命了”
顿了顿,张芷月又道:“我曾问过杜恒,他们落得这般田地,都是被渤海卫那帮恶魔害的,阿爷你忘了,我阿爹和阿娘也是被那个道貌岸然的袁济舟害死的”
一句话,激起了张神农的伤心事,不由得老泪纵横,忽的眼神坚定,摇头道:“我已经没了你阿爹阿娘,更不能让你以身犯险,不要再提了”
“阿爷”张芷月喊了一声,随即又道:“可是,就算我们不帮他,他也有权利知道他唯一活命的机会吧”
张神农闻言,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芷月,却发现张芷月正眼波流转的望着苏凌,眼中满是关切和不甘。
张神农叹了口气道:“时也运也命也罢了”
转头对苏凌道:“你还有一线不死的机会。”
“什么机会”苏凌和杜恒皆问道。眼中满是希望。
“龙涎草”张神农一字一顿。
“那是什么我只听说过一种叫做蛇衔草的东西。”
“你也懂医术”张神农颇有些惊讶。
苏凌如何懂医术,只是在那个时代,曾在图书馆中无聊翻看了一本介绍中药的图集,里面就又蛇衔草。
苏凌忙道:“我哪里懂得,只是听过别人讲,蛇衔草有五片花瓣,花瓣黄色,就像倒着心脏,前部中间端稍凹;花着生于花托上,无论是花,还是草茎都有清热解毒、消肿祛瘀、祛风除湿的功效。”
张神农意外的看了一眼苏凌,眼中竟有一丝欣赏的神色道:“不错,你对这药草还颇有研究,像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啊。不过你说的蛇衔草,是普通蛇窝边上生长的,而我说的龙涎草,则是存于世上不知多少年月的大蛇洞内窝边所生长的,因那些经年存在的大蛇存于世上不知多少年,早已吸食了日月精华,已然非寻常蛇类可比,这些有了灵性的古蛇、大蛇又爱吃这种草,每每吃起来,留下毒涎,更滋润了这些草,故而这草便成了宝贝,名为龙涎草。”
“原来如此”苏凌和杜恒恍然大悟。
“可是如此稀有的龙涎草,又能到哪里去找呢怪不得老先生说缺了药引,这的确太过于为难了”苏凌探口气道,唯一的希望也没了。
张神农还是犹豫要不要说,张芷月抢过话道:“不用找,我们这里就有啊”
“什么可是”苏凌再次疑惑起来。
张神农探口气,嗔怪的指了指张芷月,张芷月只做不见。
张神农道:“你可知,我这地方为何叫飞蛇谷”
苏凌和杜恒皆摇摇头。
张神农道:“我们所住的地域,只是这飞蛇谷极小的一部分,这飞蛇谷很大很大,方圆足有三十几里。只是这些区域适合人住,出了这里,往外走不过二十里便是南漳郡,我的神农堂医馆便在那里,而若往飞蛇谷深处走,走上十里左右,那里的景色便与此处完全不同,那里杂草连天,皆有半人多高,古木狼林,幽深潮湿。这还不算什么,若再深一点,你便会看到,无论是草中地上还是树间沼泽,皆有无数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蛇,数目繁多,数不胜数。”
“什么竟然”苏凌和杜恒难以置信。
张神农点了点头道:“这还不算什么,这些蛇还好对付,我这孙女阿月,天生通蛇语,别看蛇多,倒也无事。”
苏凌和杜恒这才明白,为何张芷月的宠物是那条巨型的墨绿大蛇了。
张神农道:“若在这蛇谷之内再走上十几里,便可看到一座宛如昂首飞天的蛇形大山直插云霄。那大山脚下,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幽深难行,潮湿阴暗,冷气森森。那洞便是飞蛇洞,而龙涎草便在这飞蛇洞内。”
杜恒闻言道:“这好办啊,进洞寻了龙涎草回来不就行了。”
张芷月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那洞那么好进的么”
张神农深深的看了一眼张芷月,又道:“若是洞外谷中那些蛇,阿月一人便可轻而易举的过去,只是,难就难在,这飞蛇洞中”
“飞蛇洞里,有一条不知何年何月盘踞在这里的巨大的蛇,那蛇大的根本看不到它的尾巴,其性残忍,莫说活人,便是一头大象,它也能一口吞下,飞蛇谷的名字便是这样来的。这蛇又有了灵性,狡诈无比。阿月虽然通蛇语,但跟它水火不容,你们若是到了那里,岂不是有死无生”张神农说罢,摇头叹息。
苏凌和杜恒皆默然不语。
张神农又道:“所以我之前才没有说,因为说也没用。”
杜恒忽的站起道:“兄弟等着,哥哥给你把龙涎草寻来。”
慌得苏凌一把将他拉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道:“杜恒,莫要犯傻”喘息了一阵又道:“看来我是难活了”他转头对张神农道:“只是拜托老先生,我这兄弟憨厚老实,又有把力气,我死之后,还请老先生代为照顾我的兄弟,过些阵子给他些盘缠,让他去济州寻他爹娘”
杜恒闻言,一拳砸在床梆之上,虎目流泪。
张芷月忽然缓缓站起,轻声道:“或许,我可以去试一试”
“不可以”张神农和苏凌同时大声道。
然后彼此皆看了对方一眼,张神农眼中满是意外。
张神农有些着急的道:“阿月,你胡说什么,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这年过花甲的阿爷如何岂能独活于世”
苏凌也正色道:“芷月你比我小上一些,便唤你一声妹妹吧,妹妹这许多日来,为我的事已然不少操劳,虽你平日不理我,但我也知道每日那磨得细细的药粉,皆是你不辞辛苦一点一滴磨的,我已然感激不尽,芷月妹妹可不能再犯险了,若真有事,苏凌一百个性命也赔不起啊”
张芷月心中一震,听他叫自己妹妹,话语真诚,原来我平素做得,他都知道,却是还算有心,心中不由一暖。
下一刻便做了决定,展颜一笑,眼眸如星。
“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行”张芷月的语气不容置疑。
“阿月你”张神农一时语塞。
张芷月似乎脸色轻松,故意安慰张神农道:“阿爷,你放心好啦,我悄悄进去,那头怪蛇平素好吃懒做,总是呼呼睡大觉,我不惊动他,拔一两颗龙涎草就回来,不碍事的,再说真惊动了它,我虽动不了它,但我也有个宝贝不是。”说着冲张神农眨眨眼睛。
“不妥,不妥”张神农还是摇头。“阿爷”
杜恒闻言,忙道:“怎么能让芷月姑娘一人犯险,我同你一起去。”
“我也去”床榻上的苏凌,忽的说道,一字一顿,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你连下地都是问题,怎么去”张芷月和杜恒同时道。
“我爬也要爬去如果惊动了大蛇,你们就跑,反正我也活不成了,吃我便是,芷月妹妹还能生还。”苏凌眼神真挚,不似作假。
张芷月心中又是一暖。嘴上却道:“你那身板,怕是不够给那怪蛇塞牙缝的。”
张神农连连叹气,他知张芷月想来认定目标,是谁也阻止不了的。
“好吧你们去便去了,只是万事当心,杜恒,我屋中有一把朴刀,是我平时强身健体的器物,虽不锋利,也可防身,你带了去。”张神农瞬间苍老不少。
杜恒点头。张神农转头朝着苏凌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也去是不是”不等苏凌说话,张神农似自言自语道:“一个是认定目标半步不退,另一个也是如此,罢了”张神农从怀中取出一粒朱红色丹丸递给苏凌道:“你服了这个,明日便可行动如常,虽不如常人,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苏凌忙接过来,刚想服下,张神农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腕子道:“你要想清楚了,这丸名回天丸,是老朽毕生精力所研制,可保你三日如常人一般,只是三日后你的致命伤不好,这回天丸便成了毒药,当年阿月他阿爹就是不过一个时辰,便会死去”
苏凌再不犹豫,一口将这回天丸吞下。
张芷月想要阻拦,可刚想开口,话又咽了下去,眼波流转,望着苏凌。
如此决绝,竟没有丝毫犹豫。
张神农道:“今日便是今日了,都好好休息,明日你们三人一同去吧。老朽在这谷中房内,等你们回来。”
三人点头,张芷月忽道:“只是,若要顺利得了龙涎草,还需带上它”
说着往角落里一指。
苏凌和杜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条叫小青的巨大墨绿大蛇,正盘着奇长无比的蛇神,幽幽的看着他们,吐着猩红的信子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