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传来几句交代,他一一应下,回到场上,听见拍卖师还在喊:“五百五十万!”
这是蒋莺的叫价。
林深青柔柔弱弱地揩着眼泪,开始跟宋小蓓摇头,示意:要不起了,要不起了,算了……
拍卖师喊:“五百五十万一次……”
蒋莺浑身一僵,看向右手边叹息着靠住椅背,“放手江山”的林深青,这下明白自己被诈了。
林深青的势在必得是假的。疯狂叫价,装哭装惨,都是为了坑赵家。
拍卖师开始倒数:“五百五十万两次……”
蒋莺气得浑身发抖。
林深青状似惋惜地摇着头,面上却乐不可支。
哪知下一刻,拍卖师突然惊声道:“翻番!一千一百万――!”
蒋莺一震。
林深青霍然回首,看向了会场角落稳稳举起号码牌的男人。
“一千一百万一次!一千一百万两次!一千一百万三次!成交――!”
林深青张圆了嘴,直直看着那个陌生男人,一脸懵圈。
宋小蓓也吓傻了:“姐,这怎么还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程咬金那么有钱,那么傻吗?拿能买辆柯尼塞格开着玩的钱,买瓶一餐就喝空的破酒?”林深青转过头,看了眼大松一口气的蒋莺,骂了一句,“日,白演了……”
她正沉痛地闭着眼睛,忽然听见宋小蓓的声音:“姐,姐!程咬金向你走来了!两个程咬金面带微笑地向你走来了!”
林深青睁开眼,回过头冷冷地看着罗四和马四:“两位先生有何贵干?”
打头的罗四向她颔一颔首:“冒昧请问,您是伽月酒庄的首席酿酒顾问,Selene小姐吗?”
“哦,你认识我?”
他点点头:“能否借一步说话?”
坏了她的好事,不借一步打架就不错了,还借一步说话?
林深青恨恨闭了闭眼,带上宋小蓓,跟罗四和马四走出了会场。
到了电梯口,罗四开门见山:“Selene小姐您好,刚才在会场上,我们看到您对1082号拍品十分执着,认为您是真心钟意这瓶酒,所以冒昧替您拍下了。”
冒了个昧一千一百万,好个冒昧替……
等等,替谁拍的?
林深青一愣。
宋小蓓赶紧摆手:“这位先生,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啊……”
“啊,”罗四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这件拍品由我们拍下,送给Selene小姐。”
“……”
林深青再次沉痛地闭了闭眼。
她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又惹祸了。
罗四试探着问:“Selene小姐好像不太高兴?”
不高兴,当然不高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被人硬送了一千一百万,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
林深青摆摆手:“很抱歉,我暂时没有被包养的打算。”
“……”
罗四“呃”了一声:“我想我们老板应该也没有这个打算。”
马四悄悄掐了一把罗四,示意他多嘴提这一句老板干什么。
罗四立刻闭嘴。
林深青的眉梢却扬了起来:“什么老板?你们老板贵姓,贵庚,贵恙?”
罗四挑了最后一问答:“我们老板身体健康,无恙。”
“那两位贵姓?”
“免贵叫Rose。”
“免贵叫Mars。”
“……”
林深青觉得自己遇到了两个神经病。
她耐着性子点点头:“好,Rose先生,Mars先生,非常感谢你们老板今天为我慷慨解囊,但这份好意对我来说太贵重了。既然他认为这瓶酒值一千一百万人民币,那么希望他能够真心实意地保管好它,或者挑一个值得庆贺的时机,和他的家人朋友好好品尝它。这样,我和创造这瓶酒的人,都会很高兴。”
罗四和马四为难地对视一眼。
林深青笑了笑:“你们只要替我把这些话转告给你们老板,他自然会明白的。”说着摁了电梯的下行键,转身走了进去。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古怪,宋小蓓跟着走进电梯,问:“姐,你知道程咬金是谁了呀?”
林深青默了默:“这个世界上,这么有钱还这么傻的人,能有几个。”
“那到底是谁啊?”
宋小蓓话音刚落,电梯到了一楼,门缓缓移开。
林深青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跟站在门外的男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和命运斗争了近一千天,打了场虽不从容却也漂亮的胜仗,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她最终还是输给了命运。
两年前,她因为爷爷在这里堕入深渊,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斩断了牵连。
两年后,她因为爷爷重新回到这里,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期而遇。
所有的环节都绕成了一个圈。
然而走回原点的人已经变了――敢爱敢恨的人已经变得畏首畏尾,命运为什么还要自说自话,设计这多余的一环。
两相沉默里,电梯门到了时间极限,开始缓缓闭合。
林深青没有阻止它。
但门外的人却伸手挡住了它。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尽可能平静地微笑:“小贺总有事?”
贺星原紧紧皱着眉头――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皱,而是担忧不安的皱。
他轻声问她:“刚才怎么哭了?”
林深青平静的微笑被撕裂,那颗因为药物副作用,长久以来不管怎么刺激都不会颤抖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只因为他此刻温柔的语气,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