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量太大,林深青半天没反应过来。
贺星原握了握她的肩:“你乖乖待在家里,我出去一趟。”
她点点头,等他走到门边又突然叫住他:“星原。”
他回过头。
林深青看着他:“你以后得给我过生日的。”
他笑了笑:“我会小心的。”
林深青在宅子里一步不出地待了三天。
贺星原日日早出晚归,好像是在配合警方调查什么。她几乎没跟他说上几句话,问过两次进展,他也没详说,只叫她好好养病。
她过得又压抑又郁闷,直到第四天傍晚,忽然在手机里刷到一条新闻,说金越的老总,也就是赵曲风的爸爸在家自杀了,原因暂时没有公开。
她查了好几个新闻网,确认不是谣言,联想到贺星原前几天跟她说的事,立刻给他打电话。
结果没人接。
林深青刚要再打第二通,忽然听见佣人敲了敲门,说:“林小姐,季四找您。”
她立刻打开房门下楼。
季四一见她就问:“林小姐,您能联系上小公子吗?”
她腿一软差点滑下楼梯,扶着栏杆才站稳了:“我两分钟前打他电话没人接,他出什么事了?”
“您别急,小公子不是出事。”
“什么意思?”
“您看见新闻了吗?金越赵总的事。”
她点点头。
“赵总是畏罪自杀,十五年前小公子家煤气泄漏,还有上次的空难事故和这次的车祸,都是他做的……警方刚怀疑上他,准备上门调查,就发现他自杀了。小公子晓得这事以后,不知去了哪里,我们都联系不上他。”
林深青赶紧又给贺星原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她撑着额冷静想了想,突然说:“我知道了。墓园,他可能在墓园。”
林深青上了季四的车,在路上听他说了详细的前因后果。
车祸次日,贺星原离开宅子后,拿着在叔叔书房发现的笔记本做了笔迹鉴定以及相关查证,确认信息无误后,把它交给了警方作为参考证据。
同天中午,窃听到贺星原和何钰松通话内容的罗菲误以为贺家已经掌握凶手身份,约见了一个男子报信。
贺家的人尾随该男子一整天,最后发现他和赵家秘书有所接触。
有了贺家提供的这两条关键讯息,加上从何钰松手机里发现的窃听器,警方正式对罗菲介入调查,直到今天下午,确认赵康有重大嫌疑。
只是刚准备上门逮捕,就发现赵康吞药死了,留下了一封亲笔遗书。
遗书里写明了他所有的罪状。
据赵康说,十五年前,金越财务部一位高层因内部利益纷争,向税务部门检举了他偷税漏税的行为。但他补齐税款后,并没有动摇根基。
这名财务心有不甘,又把金越经营的一些内幕揭发给了一家报社。
彼时身为社调记者的贺爸爸,也就是贺星原的爸爸接手了这个事件。
金越那阵子正在谈一笔非常关键的融资,不能叫媒体在这节骨眼掀风浪,得知情况后立刻向报社施压。报社服了软,而坚持暗访调查的贺爸爸则遭到了威胁。
赵康软硬兼施无法,最后派人制造了煤气泄漏事件,企图恐吓路家。结果手脚太过,弄出了人命。
赵康为此恐慌了一阵,侥幸逃过法网后,继续像没事人一样经营金越。
直到十五年后,贺星原的叔叔贺从明不知怎么翻出了这笔旧账。
赵康为掩人耳目,又买通贺从明的飞行员制造了空难事故。
林深青则是这个事故里的意外。
赵康事前并不知道她会上飞机,也不清楚飞机上的具体经过。他曾想过对她下手,但查了她在港城就医的记录,发现她失去了关键记忆,就暂时没冒这个险。
后来的事,林深青就清楚了:因为朱娆,贺星原介入了事故调查,赵康察觉危机,于是派来罗菲监控她的病情;又因为她记起了事故当时的一些情况,赵康一不做二不休,对她起了杀心。
就像撒了一个谎之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赵康不停地杀人,也是为了掩盖最初那一桩罪行。
林深青坐在后座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被雨声惊醒。
天色暗了,雨滴落在车窗上,打得窗子噼里啪啦作响。
她又拿出手机给贺星原打电话,响到倒数第二声的时候,终于被他接通。
电话通了,但那头只有雨声没有人声。
她知道贺星原应该是听着的,问他:“你在哪?”
贺星原没有回答。
“是不是在墓园?”
那头终于传来一声“嗯”。
“我马上就到了,你找个地方避雨。”林深青在墓园门口下了车,撑着长柄伞急匆匆往里去,在贺爸爸的墓碑前看到了贺星原。
他跪在碑前,淋得浑身湿透。
林深青把伞撑在他头上。
他没有抬头。
林深青大脑混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站在旁边给他撑了五分钟的伞。
雨下个不停,她抬眼望望这漆黑的天色,弯下腰说:“你先跟我回家。”
贺星原毫无反应。
林深青蹲下去:“会生病的。”
贺星原依旧面无表情。
她叹了口气:“这么难受,为什么不哭?”
贺星原紧紧咬了咬后槽牙,躬着背浑身发颤。
她看着他:“在爸妈面前有什么好忍的?”
林深青摘了伞,把他抱进怀里:“那这样,我遮着你,爸妈就不会看到你哭了。”
贺星原拱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良久后,才慢慢伸手回抱住她。
林深青听见他哭着闷声质问:“这算什么?”
是啊,这算什么。
真相大白的这天,罪犯用死亡逃避了法律的制裁,留给受害者一个可笑的,永远无法释怀的结局。
她紧紧抱着他的背脊,望着天文不对题地说:“雨应该很快就会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