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夺不是非得这么做,不必这么有担当。
韩皎记得,原著里的谢夺,是个很要面子的反派,带着尊严直到自戕身亡。
而现在,全翰林院老师的视线,都咬在谢夺身上,为什么不把锅全部推给韩皎这个无足轻重的庶吉士
未来的太子殿下不该有这样的过往,未来那个不可一世直至生命终结的oss,不该有这样的过往。
“是这样”皇帝显然觉得儿子丢了自己的脸面,阴沉沉地目光缓缓转向韩皎,洞穿一切似的,低声对韩皎重复问一遍“是这样”
不是,不是,不是
韩皎心乱如麻,几乎要脱口而出。
牵累家人、充军发配之类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千军万马般的冲撞,可同样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韩皎忍不下胸中意气,抬头一咬牙,想说出事实。
事实是谢夺拿住把柄,要挟韩皎捉刀代笔。
这若是实话说出来,谢夺的罪过恐怕更大了,毕竟现在只是偷懒,没有蓄意胁迫他人代笔。
这么一想,才明白boss为何当机立断自己扛了锅,这压根就是怕韩皎受惊之下说出实情。
想明白后,冷静下来。
皇帝还满脸狐疑地盯着他。
不能再犹豫了。
深吸一口气,韩皎无声地弯下身,头碰在地上。
这是默认了九皇子的话。
林翁最先松了口气,缓缓闭上眼,方才的紧张让他此刻感到眩晕,身子微一摇晃,被身旁同僚扶住了。
“朕冤枉你了。”皇帝的嗓音丝毫没有宽仁的声调,“你起来。”
韩皎没有动,还是那样跪伏在地,拳头捏得死紧。
皇帝直起身仰靠在圈椅里,扬着下巴吩咐道“二位学士,把大楚朝的栋梁之材扶起来。”
这是逼韩皎起身了。
韩皎哪里敢劳烦两位侍讲来扶,动作僵硬地缓缓站起身,后背还是挺不起来,广袖就这么微微向前垂着,像只落毛的凤凰,没了方才泰然不羁的气场。
周围的庶吉士们都不明白他是怎么了,被冤枉的时候,一副淡然自若神态,此刻皇子主动承担罪名,他却丧魂落魄。
“朕这个儿子,自幼就是个鬼灵精,可惜聪明不用在正道上,还总爱偷懒。”皇帝开口了。
终究是最得宠的皇子,一听皇帝这么定调子,在场的人也松了口气,猜想最多也就让九皇子禁足几日揭过去了。
然而皇帝却侧头问侍讲“这小子若是在民间私塾里,先生会如何惩治他”
两位侍讲对视一眼,林翁先开口道“当罚殿下重写一篇洪范策论。”
对这样轻巧的惩罚建议,皇帝哼笑一声,低头去看还跪在下头的儿子,冷笑道“阿夺,先生舍不得罚你,朕只能自己动手了。”
“陛下”林翁赶忙跪了下去“少年人偶尔怠惰贪玩也是有的,臣窃以为,殿下虽然偷懒取巧了一回,然事发后,未免牵累无辜,毫不犹豫挺身揽责,此等宽仁气魄,令老臣钦佩折服今日小惩大戒,日后必不会再犯了。”
另一位侍讲也跪了下去“伏望陛下开恩”
全院的庶吉士赶忙跟着跪下去,齐声求情“望陛下开恩”
所有人都趴伏在地,韩皎人虽跟着大家一起跪了,却吃了熊心豹子胆,抬头偷偷观察皇帝神色,生怕他怒气未消,重罚九皇子。
皇帝脸上的怒色终于消散了大半。
林翁求情的重点抓得准,皇帝又看看儿子,觉得这小子确实有几分英雄气概,是他的种。
“你的先生们都为你求情了,以后你还忍心弄虚作假糊弄他们吗”皇帝给儿子台阶下了。
“儿臣绝不再犯了。”
“朕信你一回,那就听先生的。”皇帝拍案“回去花心思重写一篇洪范策论,今日就赏你二十下手板子,左手。”
“陛下”
“不要再说了。”皇帝打断旁人求情,侧头示意太监招呼人来动刑。
林翁眼见这二十下板子是免不掉了,赶紧就向皇帝告退,要带一群庶吉士离开,以免皇子当众受罚。
然而皇帝是铁了心要小皇子长点记性的,不准任何人离开,一起留下来,看着谢夺挨板子。
小太监托着戒尺,走到皇子身边。
谢夺撩起衣摆站起身,神色淡然,朝太监摊开左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