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俭刚想说穿他的衣服,话到嘴边才想起来罗棠笙给他准备的衣裳已经被他换上了,当下哪里还有多余的。
两人尴尬的对视几秒,黄庶常急忙摆手笑说不碍事,七月天的风大,吹一吹就干了。
“穿我的吧。”金庶常不知从哪拿出一套衣裳丢给黄庶常,嘴上哔哔“你可不能病了,不然又要拖翰林院的后腿,我才不想到时候帮你做事。”
黄庶常脸色一阵青白一阵红紫,手上干燥简朴的衣裳似乎重的能压垮手腕,黄庶常抬头望着立在谢行俭身后的金庶常,心口有些不舒服。
谢行俭乐得见两人和好,转头让金庶常去门口将围堵的新科进士们赶走,正准备换衣裳的黄庶常扭扭捏捏的喃语“还是让下官去吧,一来一回又得湿衣裳,不如让下官跑一趟,等赶了人,下官再换干衣服。”
说完,不等谢行俭和金庶常反应,黄庶常便放下金庶常的衣裳,转头扎进骤雨里。
谢行俭挑眉的看向金庶常,金庶常被盯着手足无措,眼神四处乱放。
“交友需真心换真心。”谢行俭背手立在长廊处,淡笑道“你与其和那些心思诡谲的人混,还不如和嘴硬心软的人待一块。”
说到这,谢行俭忽而愣了愣,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朝廷是正派,能立身稳当的都是正直之人,不过也难保有凭借小手段爬上来的人,但这种人不长久,何况皇上只手遮天,这满京城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金庶常瞳孔倏而放大,“大人的意思是说,昨儿宫里鲁侍读在翰林院大闹得事,皇上都知道了”
谢行俭轻点头,口气炽热起来“翰林院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咱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暗中看着,你说昨天的事,能瞒住皇上吗”
“那下官”金庶常一窒,他想问的是他谄媚伺候几个侍读大人的事,皇上是否也清楚,皇上会不会自此对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皇上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关心琐事。”谢行俭一脸轻描淡写,半调侃道“本官去了吏部后,你和黄庶常可得悠着点,别趁着本官不在,你俩就将翰林院的屋顶都给吵翻了。”
“不会不会,”金庶常深觉愧疚,连连保证道“大人只管放心去,我等定会将翰林院打点的妥妥当当。”
谢行俭忍不住莞尔,这样才对嘛,都是同事,干什么每天你针对我我针对你,斗来斗去不累吗
黄庶常到底是一介书生,去门口赶人时,只会扯嘴皮子,加之拍门的也是读书人,正好,两队人马隔着翰林院的门,你来我往的开始撕起口水逼来。
不过,门里头就黄庶常一人,很快黄庶常就被众多“恬不知耻”的人堵的没话说,好在这时敬元帝派出的官轿来了。
抬轿子的都是些身强力壮的侍卫,侍卫见翰林院的大门被一帮人围的水泄不通,当即放出敬元帝的令牌震慑,众读书人瞧见皇上的令牌,顿时吓的腿一软,麻溜的离开了翰林院门口,让出一条道给官轿。
谢行俭被敬元帝高效的办公效率折服,圣旨和官轿下放的时间只隔了半个钟头,半个钟头刚好让他通知家里一趟。
谢家来送洗漱衣裳的人是谢长义,拿来的包裹鼓鼓囊囊,这几天天气闷热,谢长义担心儿子像五月那回突然昏病,便包了几罐子醒脑的糖酸梅子等吃食。
包裹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往下掏,谢行俭有些目不暇接,东西有点多,堆着满桌子都是,他也不拦着官差将严实的包裹打乱,而是任由宫里的人仔细查检,确保不会出现违规忌带的东西。
官差在那检查时,谢长义顾不得去欣赏宏伟大气的翰林院,将儿子悄摸的拉到一旁。
“小宝,”谢长义拧紧了眉头,低声道“家门口那条街上,昨夜有个巡夜的更夫被风刮倒的大树砸伤了身子,衙门口正闹着呢。”
树真压了人谢行俭哑了半刻,小小声道“爹,这两天外头又是刮风又是下雨,你跟娘就别往外跑了,就搁家里闲躺着。”
“团宝嘴里才冒出点小牙齿,天天吵着你娘要吃要喝,你娘压根就没空出去唠嗑。”谢长义一说起小儿子,高兴和心烦交叉,团宝这小子太皮了,三天两头闯祸,他和王氏这段日子就尽跟在后头收拾残局。
“不出去好,”谢行俭眼见檐外雨势不停,忧心得拉着他爹“天总这么下着,说不定哪天就将京城给淹了,爹,你等会回去后,招呼下人将院子四周的水道给疏通好,我瞧着有些水沟里落了一堆枯树叶,得让人将树叶都捞出来。”
“小宝,你是说京城会涝”谢长义惊愕的昂起脖子往阴沉沉的天上看,“瞧这灰蒙蒙的架势,不下个十来半个月是停不了。”
他所在的平阳郡地处南方,多旱灾,鲜少会碰上这样的雨季,所以在上官轿前,他担心家里出事,便交代他爹别忘了让家里人多备一些粮食。
“家里不是有地窖吗,里头东西都堆满了。”谢长义颇为骄傲的道“风干的鸡鸭鱼肉,还有你喜欢吃的虾子,海胆等,都有,一年都吃不完。”
“别放地窖了。”谢行俭伸手摸摸翰林院潮湿的墙壁,眉头轻蹙“雨大了,地窖容易积水,爹回去后,得赶紧将地窖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挂着。”
谢长义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还有,”谢行俭眯着眼继续交代“不管京城会不会涝,咱们家该提前准备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多备一些米面总是没错的,另外,如果雨水进了屋,爹就带着家里人往阁楼上躲。”
“真要到了雨水灌屋不能住人,爹,你喊棠笙,让她带你和娘去北庄,北庄地势高。”
谢行俭就像交代后事一样细细的说给谢长义听,谢长义听得发慌“那小宝你怎么办”
“爹,我不会出事的,”谢行俭道“儿子进了吏部,周围都有将士把守,真要出事,那些将士不会弃我而去。”
谢长义这才放下心,将儿子说过的话牢记在心,这边官差检查完毕,谢行俭坐上轿子正准备离开时,谢长义突然在后头追着大喊起来。
“小宝,小宝”
周围的官差齐齐用震惊的眼神看向谢行俭。
谢行俭“”所以他的表字什么时候能出来
“小宝,”谢长义撑着雨伞,趴在官轿小窗口上,气喘吁吁道“刚才爹忘了说,那家更夫腰不是被树压伤了嘛,你娘和更夫娘子要好,要我问问你,更夫去衙门闹能不能得一笔银子赔偿,能的话他们就继续闹,不能他们就自个咽下这口亏,不浪费时间了。”
谢行俭囧,让他娘别管闲事,他娘怎么就不听呢。
雨声太大,他只能扯着嗓子回他爹“爹,你让娘别操心,叫那个更夫大娘也别着急,真要是夜晚巡逻被砸伤,官府会出银子救治的。”
工伤嘛,朝廷是真的会赔银子安抚,但这仅限于真正的工伤。
谢长义得了答案后,笑着摆摆手让轿子赶紧走,不等谢行俭再说话,谢长义就转身上了马车。
谢行俭怀揣着一堆包裹,坐着官轿急速的往吏部考功司赶去。
这是他第二回做官轿进吏部,不同于上次的偷偷摸摸,这回他是光明正大的坐了一回官轿。
瓢泼大雨中,谢行俭又来到了吏部,刚踏进吏部考功司,就见考功司的各大书房里钻出一排排小脑袋,一个个像是没见过人一样,紧紧的盯着才下轿子的谢行俭看。
谢行俭被几十双眼睛盯看的头皮发麻,紧张的走路都险些开始同手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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