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澄从慈德宫回了清心殿后, 心情极差。
自个儿蒙上衾被, 就睡了个昏天暗地。
如今正月未出,陆寒大病初愈,又要去沧州,所以并未有时辰来教她读书。
至于太后,因着这出宫的事儿, 也不大管她了。
殿里的宫人们更不敢多言一句, 尽管她年纪还小,但毕竟她是皇帝。
所以她自是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之澄这两辈子加起来, 都未睡得这样舒服过,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辰时。
睁开眼, 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的感觉弥漫了全身,就连昨日在太后那遭遇的挫折与郁闷好像都消散了不少。
不过刚用完早膳, 陆寒又来了。
顾之澄真是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来,见到陆寒, 她的眼皮耷拉着, 也未抬起, 只是用手势拦住了陆寒的行礼。
陆寒眉梢微挑,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见陛下这样,可是太后又未曾答应陛下出宫之事”
“嗯”顾之澄提起这件事就觉得委屈, 声音闷闷的,心里头也仿佛钝钝的。
陆寒瞧着这小孩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 真不知道这小小的脑袋瓜里哪能装这么多愁苦之情来。
他咳了咳嗓子,上前一步,左右看了眼,才低声说道“臣有一计,不知可不可献”
“自然是可以的。”顾之澄见陆寒这样神秘兮兮,她的眼睛也亮了亮。
她很是了解陆寒,知道若他出手,世上就没有会办砸的事情,什么样棘手的烂摊子都能收拾好,更遑论是处理她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
所以听到陆寒有计,她立刻喜上眉梢,凑上小脑袋仔细听着,眸子睁得又大又圆,滴溜溜亮晶晶地看着陆寒。
陆寒被她猝不及防凑上来的小脸弄得微怔,鼻息间沁上一股甜香的味道,想必是这小东西用的香膏。
他轻轻蹙了蹙眉,心想顾之澄这小废物实在是太娘们兮兮了一些,喜欢兔子,又喜欢用香膏,又生得这样一张长开之后必定倾国倾城的脸。
真是不身为女子真是太可惜了。
若身为女子,还能送去漠北之外的胡国和亲,真是美哉。
可惜可惜
陆寒心中连道了几声可惜,又忍不住多嗅了几下顾之澄身上传出来的甜香气,因着实在好闻。
然后再后退一步,与顾之澄拉开距离,正色道“陛下可用,瞒天过海之计。”
顾之澄听懂了,只是蹙了蹙小小的眉尖,小脸皱成一团,“此计朕也想过,可朕年纪尚小,若要一人偷偷出宫,着实不大安全。况且宫门把守的侍卫众多,朕这样打眼,恐怕也不行。”
陆寒深深的瞳眸中掠过一丝深色,这才幽声道“臣有一人,可为陛下所用,不知陛下可敢信臣”
顾之澄抬眸,望进陆寒幽幽深深不可见底的一双眸子里,里头仿佛是无尽深渊,又仿佛只是平静的一汪海面。
她咬了咬唇,心想若是陆寒要杀她,也不会在此时,且他的目光着实恳切真诚,顾之澄决定相信自个儿的直觉。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眸中满是不设防的天真与信任,甜着嗓音说道“若连小叔叔都不能信,那这世上,朕还能信谁呢”
嗯,再哄一哄他,应当就更安全了
顾之澄对自个儿聪明的小脑袋瓜非常满意,但只是说几句甜言蜜语,仿佛还不够。
她若有其事的想了想,然后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怯生生勾住了陆寒的小手指,轻轻晃了晃,“那小叔叔朕与你就这样拉钩咯不许骗人噢”
甜甜糯糯的嗓音沁了蜜,轻飘飘的像是在空中打着卷儿,飘进了陆寒的耳朵里,在心尖挠了挠。
他眸色一沉,垂下眼帘来,幽幽的眸光掠过两人勾着的小手指。
她的手指又白又软,细细小小的一根,被勾在小指弯里,轻软得不可思议。
绵绵软软得不像话,仿佛只要轻轻一弯,就能将她的小指折断。
不过陆寒自然是舍不得折断这样温柔又可爱的小东西,他只是弯了弯唇,眸中掠过一抹深色,“臣自然是说话算数的。”
顾之澄抬起眸子,亮晶晶的眸子里映着陆寒过分好看的俊脸,满斥着天真无邪的笑意,“那小叔叔打算如何安排”
陆寒抿了抿唇,低声道“上元节的戌时三刻,臣会安排人在陛下的寝殿内来接应。若陛下放心,便跟着他走。”
“嗯。”顾之澄重重点着头,似小鸡啄米,“朕对小叔叔最放心了”
陆寒早已习惯了她说甜言蜜语似乎都不需要打腹稿的本事,虽然心里还是会很轻地荡漾着甜一下,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丝毫不起波澜的。
他只是微微颔首,然后道“陛下,臣今日来,是向陛下辞行的,此去沧州,比预计的日子要多,或许十日才能回来。”
“旁的朕不担心,只是担心小叔叔风寒初愈”顾之澄抬起小脸,眸子奕奕而动,里头是逼真的担忧之色。
陆寒不动声色地眸子掠过她脸上的神色,抿唇道“陛下无需担心,臣的风寒已全好了。”
“”顾之澄偷偷羡慕了一番陆寒身体如此之好,只病了几日就能好得这样完全。
可这种事是羡慕不来的,她也不过只想了一瞬,又与陆寒亲切地寒暄了一番,才送他离开。
说实话,对于陆寒的不舍是假的。
但对于陆寒派人来带她出宫的期待却是真的。
就在这样的期盼之下,顾之澄数着手指过日子,终于到了上元节这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