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忍不住又向珠帘那方望过去,方才卫少渊说过,皇后就在那里,只是帘后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
王博文一时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他被宫人引着在一方小书案后坐了,却一时回不过神。他只知道阿槿嫁了打铁匠,猜着她或许过得很苦。只是他什么都不能做,惟有将书读下去,给父母一个交待,或许也能换自己一身自由。
可他万万没想到,与阿槿的重逢会是在这殿试的朝堂之上,她已高高在上贵为皇后,已不再是被父亲母亲看不起说配不上他们家的那个乡下丫头了
王博文愣愣地看着面前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听宦官在点香之后下令开始答题,却无法去伸手那笔。
他觉得自己的胳膊似有千斤重,咬着牙机械般的提笔蘸墨,脑中却无法去思考卫少渊出的题目。
卫少渊打量着三人,又让人将三人乡试殿试的考卷全部呈了上来。他前一晚看的考卷都是誊抄的,是以连三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如今拿到三人的亲笔答卷,卫少渊看三人字体虽风格迥异却都是很见功夫的好字,心里便更多了些欣慰。
阿槿看王博文有些失魂一般只蘸墨不落笔,不由担心地看了卫少渊一眼。
卫少渊正默默看着三人从前的考卷,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阿槿又看了看反复蘸墨的王博文,她在乡下时是听过举人的儿子很有才情,举人读了许多年书才中举,却在中举后屡试不中便死了心。
谁知王举人的夫人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十分聪慧,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才子。阿槿便是听过这种说法也没有想到王博文有一天会走进大殿,成为一甲之一。
王博文看着笔尖蘸满了墨汁又被他用力刮下去,反复了几次,他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他突然想到夏日夜里伴他苦读的虫鸣,突然想到冬夜里学得困倦时推开窗看到的皑皑的雪。
他竟然不在像方才那样想着山里与阿槿的相遇,想着他与家里如何抗争,他脑中涌上来的,全是十几年埋头苦读的光景。
只是那些光景也只能保他走到这里了,朝堂之上的天子,想来会视他如眼中钉吧他自嘲地一笑,脑中对方才那道策问的想法竟渐渐清晰起来。
只见他胸有成竹地提起笔来,再落下笔去竟不见思考停顿,竟呈一气呵成之势。
阿槿觉到似乎有人在打量自己似的,不由又隔着珠帘向投过眼神的那人望去,却是另一个在大殿上答题的书生。
阿槿见他虽然衣袍有些发旧,可整个人自有一种凛然之气,看起来是位正直公正的人。只是阿槿不懂他为什么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眼珠帘后的自己,又好像别有深意似的看了看卫少渊,然后才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的时候,三位书生均放下了笔,赵总管见状不由上前道“若是各位不再做什么改动,不妨把考卷交上来吧”
阿槿在帘后便见那几人听了赵总管的话均都向自己的考卷上看了几眼,似是飞快地通读了一遍,然后就见王博文拿起考卷站了起来。
另外两位见状也依次将考卷交到了赵总管手里,赵总管又将那几张纸整整齐齐地折在一起,然后才双手呈给了卫少渊。
卫少渊接过打开第一篇,便道“李正仁”
便有打量阿槿的那位书生站出来向卫少渊行礼,卫少渊见他举止有礼不卑不亢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然后才开口道“那便由你先来说说你的这篇文章。”
那书生略一思考,然后便侃侃而谈,阿槿虽然不能全部听懂,但也听出这个书生的观点是爱民,并且说的有理有据颇能让人信服。
卫少渊连连点头,听完之后又问了那李正仁几个问他,李正仁也都答了上来,然后卫少渊才顺着问下一位。
这一位书生话不多,虽十分精简但也都答出了关键所在,看起来卫少渊也很欣赏。
最后,轮到了王博文。
阿槿下意识地看向了卫少渊,卫少渊拿着考卷向上面扫了一眼,然后开口道“王博文。”
王博文向侧前方跨了一步,规规矩矩地向卫少渊行礼,能走到这大殿之上,他本是抱着夺魁之心的,可见到当今皇上竟然是卫少渊之后,他便觉得自己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虽然历代以来在殿试上落选的人极少,但也不是没有过。他能做的唯有轻松应对,将多年所学浓缩在那二百字中,体现在从容不迫的论述中。
就算结果不能尽如人意,至少能让卫少渊知道,他是担得起“出类拔萃”四个字的。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