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卢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喊着“我去给您叫医者来”,便焦急地跑了这间屋子。
而卢克蕾西亚在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之后,缓缓地扭过了头,看向了窗外。
修道院内绿茵葱茏,天空蔚蓝,一丝云彩也无,这是乔娅最讨厌的炎热的夏天,却让她觉得周身是无法焐热的寒冷。
她动作迟缓地,又躺回了床上。
她在十天前生下了一个女孩,可惜孩子刚生下不久就夭折了,而她自己,也因此次分娩患上了严重的疾病,虽然医者们总说竭尽全力,但她自己知道,她快要死了。
她的丈夫还在埃斯特城堡中处理领地事务,处理完了之后,会在傍晚时分骑着马飞快地赶来修道院探望她,然后又会在深夜之时不得不离去。
可惜,她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年,才体会到她小时候最为憧憬的爱情。
“如果如果我那时候的选择”她眼睛无神地盯着床顶的天花板,喃喃地说,“对不起姐姐。”
这时,她感觉到了一阵细细的暖风从她的脸颊边上吹过,带起了她床柱上轻飘飘的帷幔。
“可是你最后的几年还是幸福的,不是吗”
她觉得自己恍惚间听见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太久远了,她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她缓缓扭过头去,发现一个一头金发,一身明黄色长裙的少女正背对着她,坐在她的窗台上。
她盯着那个身影,放在杯子上的手腕开始微微颤抖起来,那个名字在喉咙里蜿蜒了百转千回,却依旧也吐不出来。
“卢克蕾西亚,我不会怪你。”那个少女说道。
卢克蕾西亚话还未说出口,眼泪便已经率先涌了出来,自她的第二任丈夫被父兄谋杀之后,她再也没有这样肆无忌惮地哭过了,她还像小时候那样,用哭腔诉说着自己的所有委屈“乔娅,胡安死了,父亲死了,切萨雷死了,我的丈夫死了,还有我的孩子也死了”
而那个相貌依旧年轻的姐姐则是侧过脸来,朝她笑了笑,从窗台上跳下,来到她的病床前,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拍打着她的背部,说道“死亡不过是一段旅程的开始,去平静的接受就行了。”
“他们都死得那么痛苦,而我却死在温暖的床上,我是个罪人,乔娅。”卢克蕾西亚埋在了乔娅的怀中,哭着说。
乔娅温柔地抱着这个妹妹,就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说道“不,你没有罪,你仍是他们最宠爱的女孩,只不过你作为卢克蕾西亚波吉亚的使命已经结束。”她停顿了一下,低头,亲吻着卢克蕾西亚冰冷的额头,“从此之后,你就是天使卢克蕾西亚。”
阿方索一世在黄昏时分策马赶到贝尔纳迪诺修道院,在马还没有完全停住的时候,他便从马上跳下,往修道院里跑去,身后两个随从拼尽全力也赶不上他。
卢克蕾西亚的病愈加恶化,每一次他来修道院探望她的时候,既焦急又害怕,焦急的是想赶紧见到她,害怕的是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当他看见站在卢克蕾西亚房门口满脸泪痕的小卢时,心脏有那么一刹那停止了跳动,他颤抖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房门,大步朝着那张床走去。
卢克蕾西亚安静地躺在床上,还有一口气。
他跪在了床边,拉住了她惨白而冰凉的手。
“我跟你说过吗,我小时候特别喜欢俄耳甫斯和欧律狄克的故事。”卢克蕾西亚艰难地说着,“我当时总跟我的姐姐说,我总会等到我的俄耳甫斯,从深渊之中把我拉出来。”
“我要死了,阿方索。”卢克蕾西亚笑了笑,“我不是欧律狄克,我也不会在冥府等你,所以你不要着急来找我,好好活,费拉拉很美,这几年我过得很开心”
“如果重来一次,我的姐姐再到我出嫁的那天给我选择的自由,我仍会做出与现在相同的选择,因为我的最终结局是你,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