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直到好一会儿, 他才上前一步, 端起了那杯白开水,仰头一饮而尽, 随着他的吞咽,水流从嘴角划过下颌线, 微突的喉结, 缓慢地钻入了衣服里。
他直直地站在房间里, 死死地攥着杯子,眼神看着某处, 却又像是透过那处看向了更遥远更虚无的地方,原本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爬上了几条隐约的血丝, 像是脑海中正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而胃部的绞痛也火烧火燎作乱。
夜深了,就连夏日聒噪的蝉鸣也安静了下来,泼墨般浓稠的夜色却也像是蔓延了进来,无声无息地吞噬了所有的生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僵直站着的男孩子动了动。他慢慢地坐到书桌前,拉开了右手边的抽屉,里面堆满了各种带着英文字样纯白色的药瓶, 那看起来并不是治疗胃病的药,似乎是因为长时间服用导致里面堆积了太多的药瓶,几乎都快要让抽屉都合不拢。
他拿起其中一个药瓶, 看着上面的药名,扯唇笑了笑,那笑意却是不达眼底的幽冷,下一秒,他暴力地把抽屉整个扯了出来,端着抽屉走到垃圾桶旁,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药统统的倒了进去。
原来曾经十七岁的自己懦弱得只能靠药来控制了吗
真是可悲
他弯腰把垃圾袋系好,然后推门走了出去,踏着夜色把垃圾袋扔进了垃圾堆里。回到院子的时候,他站在榕树下,望着四楼透出的光亮,舔了舔唇角,然后才双手插兜地回到了家里。
苏惊梦洗完澡躺在床上时,刚刚的胃绞痛终于平复了下去,他端正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地放在腹部,侧脸望着对面四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浅浅地睡了过去。
他频繁地做着噩梦,频繁地醒过来,这一夜一如既往,不得安宁。
第二天,白诺诺起得很早,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按照白大强所说的就是那种前三十年睡不醒的人,即便是五雷轰顶都不一定能吵醒她。
给自己煲了一碗皮蛋瘦肉粥,再炒了一份青椒茄子。今天可是战斗的日子后面能不能打脸就看这两天自己的发挥了,这样想的她足足吃了一大碗,才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巴,洗了碗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等她来到公交站的时候,就看见穿着校服的苏惊梦背着书包站在站牌下,抬头望着线路牌。而在他不远处,挤着好几个女孩子拿着手机一脸兴奋的偷偷拍照。
初夏的清晨,明媚的眼光如同最好的灯光师,打在安静站着的男孩子身上,光与影完美的结合,勾勒出那如同雕塑一样让人惊叹的侧颜。那被阳光照射得透亮的肌肤,更是衬托出睫毛的浓密,从白诺诺的角度看去竟然能看到在冷白的皮肤上留下了淡淡的阴影。
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那苏惊梦绝对是被上帝亲吻过的那一类人,无论是身形气质都让人会误以为走入了漫画中,而不是在这烦杂的大千世界。
白诺诺那一刻突然想起班上那些女同学说过一句话“我们的校服,全靠苏惊梦撑着”
确实,一中的校又土又丑得令人发指,冬天运动服,夏天运动服,女生还稍微好点,能穿裙子,然而那裙子也绝对是超过膝盖的,只要身材稍微不好,穿出来那真的是土到渣。
然而那校服无论有多丑多土,穿着苏惊梦的身上,愣是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白诺诺惊觉之似乎想太多了,拉了拉书包带子,站在离苏惊梦最远的地方戴上耳机等公交车。
公交车来的时候,里面已经挤满了人,而白诺诺却眉眼不眨地朝里挤。以前她没确实没坐过公交车,但是现在的经济情况已经不允许她在那么奢侈的打车了,而且错过这一趟下一趟肯定会迟到。
而站在站台上的苏惊梦看着眼前人挤人的场景,一向淡漠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惊愕,抬出去的脚下意识地收了回去。
而车上的师傅正扯着嗓子喊道“朝里面走朝里面走,让外面的人进来,都动作快点,我要关门了”
苏惊梦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眉头皱的死死的,冷着脸抿着唇,也开始跟着人群朝车上挤去,只是他明显没有经验,被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愣是离车门的距离越来越远。
白诺诺抓着吊环稳住身形之后,就看到了好几个女孩子故意在苏惊梦身边挤来挤去的样子,她控制不住地扬起了唇角,差点笑出声来。
有一种天上的神仙终于掉到了地上任人踩踏的解气的感觉。
不过这人平时到底怎么上学的连坐公交车的技能都没有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被挤来挤去的苏惊梦敏锐地朝她看了过来。
白诺诺赶紧偏过头,一脸严肃假装没看到。
看到她脸上还来不及藏好的笑意,苏惊梦的眉头悄然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