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知道弘昼的长相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宫里头的人不论是什么样的奴才,好坏与否是自己过日子,但想要留住脑袋安神下来,那就要把有脸面的都给记下来。还有有脸面的身边人们,也要紧紧记住。若是不小心的得罪了,回头自己哭都没地方了。
小黄努力的挤了个笑容,给旁边的石中等人。这可是他未来的同伴,不管能走到哪一步,交好总是好的。
石中被他看一眼,眉头一动,但张嘴和弘昼道,“主子,这小太监人看着机灵,留下来是他的造化。可这名字不大好,怕是冲了。”
小黄。
黄和皇不是同音吗
就是科举上的读书人,对于皇帝和长辈的一些字都会忌讳小心,更不要说这样的。以前小黄在小院子里无所谓,真正这么叫他也没两个,所以他也没有想到这层。听石中这么一说,吓得他心甘直颤,脸色一白,比方才经历了地震的样子还要受惊,“奴,奴才不懂这个,竟然冲了皇上,真是罪该万死。”
小黄说着就要跪下去,弘昼随手扯了他一下。小黄这个反应是普遍性的,但他身边人久了之后就会跟着转变。相比起这要生要死的态度,弘昼喜欢的是对方的急忙改正和建议。
弘昼想了想,在小黄受宠若惊的神色下道,“那就改一个名字,甲乙如何”
二等奴才是东南西北,这小黄还不知根底和能耐,暂时先放着三等看着。要是情况可以,倒是可以当做自己亲自的本派系人。
小黄哪里有不肯的
“甲乙谢王爷赐名,日后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弘昼听得汗毛一立,“跟着爷都是过日子的,说什么粉身碎骨”
甲乙闻言连忙掌嘴几下,而后讨好的笑了笑。
眼看着弘昼开开心心的收了个人,石中等人一路上的心思就放了下来。富尔敦等人不觉得什么,但是太监们却都把甲乙放在了眼里。
他们都是太上皇和皇上等送过来的,全都是经了事情,可以随意由王爷调遣。他们的心自然忠诚,但到底是隔了一层。这么久以来,王爷对这些明面上的奴才都不大在意,也只有那些个走动消息的人才是自己挑选出来的,没想到突然间就自己捡了一个奴才回去。
真的只是随意
不论如何,甲乙就是王爷亲派的人了。
想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和重要,众人的目光就定在了甲乙的身上。
身为花园里的粗话太监,甲乙从来都是被忽略的那个人,只有被欺负的时候才会得到关注。但那个时候都是嘲讽和冷意,回想起来真说不上好。甲乙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挺直腰背,屏住呼吸。
因为这些目光,或许是别有深意,但至少不是明显的嘲讽等负面的。那更像是考究他本人的能耐,如何就得到了王爷的重看。
甲乙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弘昼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也没有多说,一众人很快就被甲乙带着去到了船边。
远远地侍卫们就在把守着,见到了弘昼便行礼,船上的人也就发现了。
康熙和胤禛就在甲板上张望着,他们心中焦急地震的事情,没想到还把弘昼给提前盼回来了。康熙老人家连忙招手,自己也跟着往前几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阿玛叫的事情不算难,京中又有许多事务要忙,索性就赶着回来了。”弘昼好好地回答,伸手牵着康熙顺道将他和胤禛一同打量一遍。发现两人一身干净,发丝都不带乱的样子,心头放了一大半来,随之目光往旁边瞧,“看来咱们一家子都凑巧,你们设宴我也回来,这场地龙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路上的时候,弘昼顺便又问了甲乙。因为他说太和殿也有一角不好,但得问知是太和殿塌了一角,而来往和里面的人却没什么事。有两个跑得快,也就是路上的摔了跤又或被东西瞬间砸中了一下而已。
基本上没有人命受损。
但甲乙只是说了他走来的一路而已,康熙听着面上喜色减了一半,“话是如此,却有许多人受了伤。”
“天灾,也是无可奈何的。”弘昼忽然想到了地动仪,若说这么大的地震,那应该也有个提醒和动静吧
弘昼干脆问了出来,康熙摇头,“钦天监这群庸才,养着真是废物”
地动仪到底有几分用处,弘昼没有见识过,这回好像也没有见到。说不上是谁的问题,弘昼只能闭上嘴,安抚的顺了顺康熙的后背,“玛法不用生气,我从养心殿过来,一路上看着倒也还没有,更没有说死了的。”
“那样最好。”康熙随意道,“行了,你去后面看你额涅吧。”
“是,我去去就回。”
弘昼也不矫情,虽然知道了一切安然无恙。但是自己都走了过来,却迟迟不去后面看,额涅知道了心里也会不舒服的。这些年来他很亲近额涅,但是大方面的环境是这样,小时候他要亲近渣爹,长大之后要读书讨好,自然而然的就注意到了外面的相处方式。也是因为这样,胤禛知道额涅是唯一能两句话制服他的人,最多是心里发酸或者暗中使坏小小威胁。却也不像康熙当年做阿玛时那样从中下手,切断这份过于深的母子情分。
好在康熙的霸道专权早就过去了。
弘昼恭敬的谢过,中间又另外去看了胤禛。胤禛精神依旧,就是人好像更瘦了些。他也是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让弘昼去看看后面的女眷长辈们就好。
嫡母她们在另一边,弘昼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福宜正在主张吩咐奴才,多数人来来往往的,以至于她第一时间都没发现弘昼。反而条件反射,头也不偏的叫弘昼去拿点软枕过来。
弘昼没动,身后的奴才随着脆声应下。
福宜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弘昼就大呼,“阿哥你回来太好了”
不等弘昼说,她挽着弘昼就往里头走。福宜的声音不大不小,走着的时候也没有停,里头坐着的乌拉那拉氏等人也都听见了。
耿氏的目光瞬间钉在他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一遍,很是直接道,“叫你在京外办差,怎么这会儿就急着进来了”
这些年养尊处优,地位越发的稳固,耿氏的养生之道也有见效。眉眼里虽然有些年岁爬过,但模样却比同年人小,和钮钴禄氏的都一般无二,甚至还透着别样不同的惬意。但就算是这样,耿氏也很少有抢白在乌拉那拉氏的时候。
弘昼想,额涅肯定是吓坏了另外还担心他的缘故
依旧好好行礼,发现佛尔果春带着永壁也在这里,还有两位嫂嫂也是。弘昼把这些客套的礼仪走完,这才道,“本来事情就少,我也都回来了。路上的时候还想着闲走带点手信,忽然间地动山摇的,吓得我连忙跑回来。见到大家相安无事,我这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船上的气氛变得轻快一些,耿氏闻言笑了,“这种事情还乱说,办好了事情不早点回来,这话也好意思说回头再晚一点,永璧都记不得你这个阿玛了”
“谁说的”
弘昼自信满满,可惜永璧此刻就在嬷嬷的怀里窝着睡觉,一点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人给他捧场,弘昼也不介意的一笑,“三哥和四哥呢”
三嫂闻言道,“三爷在外间当差,正和四弟与官员们一起。”
事有轻缓,总不能他们一家子都在这里避难吧。当然乌拉那拉氏人坐在这里,她也和康熙等人一样,脑子和嘴都没停下来的吩咐事情。
弘昼明白了,“那爷也去。”
耿氏抿了抿唇,但弘时弘历都去了,就是弘晏也在上书房里与众多阿哥们呆着。大家都没有特殊待遇,她对于赶着回来的儿子不由多看一眼。
还好,这孩子进来的时候就说清了。
虽然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方才她们谈话的时候确实有些暗话没有说明。如果说有人趁机把此事安在弘昼的头上,少不得就是腥风血雨的。想想前些日子闹得事情,还有近年来接二连三的丧事,耿氏就怕有个意外。
别看弘时弘历和弘昼感情很好,可谁知道内里如何
还有哪些夸张胡扯的言官们,谁知道会不会脑抽了
耿氏看着弘昼离开,暗自的为他道了一声老天爷,想着回去要不也跟着抄经念佛祈福算了。
弘昼不知道耿氏的心事,但他耳目聪慧,还总有身旁的和他说。所以在宫里调遣治理的时候,船上宫里的一些话语也都听见了。当然这些都被康熙等人直接掐死,对外根本无从听见。
担心之后还会有不测,干脆有拉了几条船过来,各家主子各有住处。胤禛也是直接的在船上睡了一夜,之后在旁边搭了帐篷。
弘昼折腾一天,外处的差事都没有汇报,思前想后的抱了一罐酒去找胤禛。想着父子两把酒夜话,疏导情绪,顺道酒后微醺对睡眠也有意。
他是这么想的,过去就看到睁着眼睛望着天空默默不语的胤禛。
胤禛看到他很奇怪,皱了皱眉又似欣慰,但最后还是问,“怎么过来了”
弘昼耸肩,“估摸你睡不好,就特意在睡前来看看你,看是不是吓哭了”
说着自己就笑了,胤禛接过一酒杯抿一小口,人却像是醉了,“吓着了。”
胤禛长舒口气,他忍着肩膀上的酸痛,“当时朕一阵眩晕,若不是苏培盛扛着出来”
想想他就后怕。
弘昼不知道有这事,他一脸担忧想着安慰,突的就听见胤禛轻道,“朕是该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