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反过来想什么”
宋书无奈地看了栾巧倾一眼,抬手敲了敲她额头,“动动你的榆木脑袋吧――楚向彬既然明明早就知道这一点,那为什么要按这个做”
“”
栾巧倾的身影蓦地一僵。
几秒后,她嗖地一下从桌上爬起来,“姐,你是说――”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宋书端起餐盘,就准备走人。
栾巧倾反应过来,连忙起身追上去,“我才不想呢,他的事情我干吗要想一个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叛你和我哥的叛徒,哼,亏你们还愿意收留他,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
宋书偏过头,盯着栾巧倾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栾巧倾被盯得心虚,“你你这样看我干吗”
“以你的表演力不太适合做这种试探的言行,有点傻。”宋书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不过我们是怎么想的,你同样也直接找楚向彬谈清楚吧――我是不会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情的。”
宋书这次说完,没再给栾巧倾挽留或者挣扎的余地,倒掉厨余径直回楼上去了。
栾巧倾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来来回回地思考着,表情一会儿喜一会儿怒,变化个不停。
过了好久,她才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昂起头来往外走,那模样气势,只差原地正步走离开食堂了。
――
栾巧倾原本的打算是要准备挑一个良辰吉日,利用她食堂那天从宋书这里得到提示猜到的事情来逼着楚向彬说出实情的。
可惜还没等到楚向彬正式回公司复职,一波有关他的言论在公司里流传起来。
“哎你们听说没,我听公司外有人提,说楚向彬不是勤锐倒台才回来的,说他一开始就是秦总这边的人。”
“巧了,我今天中午刚听朋友跟我念叨呢。”
“啊我怎么不知道啊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那位朋友的朋友之前可是勤锐的职员。他们内部垮掉之前就传开了,说楚部长带去他们投行的那个产品是故意给勤锐挖了坑的。”
“真这样的话,勤锐会信任楚部长”
“这就到了传奇的地方了――他们说楚部长是双面间谍呢。就是常亭那边以为他是他们的人,但其实他是咱公司这边的。”
“常亭会那么以为肯定有原因的吧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这有什么高层之间的龃龉和利益纠葛最多了,这种权力博弈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赌输了就是有人棋差一招呗。”
“可是当时闹得那么凶,尤其我听说之前秦总和宋书还有栾部长在外面吃饭遇见勤锐的人,栾部长差点把楚向彬给打了呢。”
“或许只是做戏”
“那不会吧栾部长哪像是藏得住这么多事的人”
“不过这样就解释得通了――之前我就奇怪,就算楚向彬能力再杰出、就算他们高层之间有什么我们不懂的交易吧,但秦总那样脾性的人,怎么会同意一个关键时候背叛公司的人回来。可要是他本来就是vio这边的,那就一切顺理成章了。”
“这么说,是我们冤枉他了”
“唉,那楚部长也太惨了点吧之前公司里大家都把他骂成什么样子了尤其是咱们栾部长,我看一度都要提刀上门了。”“是啊”
与此同时,门外。
“栾部长”
“――”正站在人事部楼层的茶水间门口的栾巧倾脸色一变,连忙扭头看向身后。
她部门里的职员拿着打水的杯子,正茫然地看着她,“部长您在这儿是”
“没、没事。你进去吧,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件重要的事情忘了”
栾巧倾脸色诡异地扭过头,快步离开了现场。
走出去几米后,确定那个职员没再注意自己了,栾巧倾这才松下一口气。
但是一想到刚刚在茶水间门外听到的那段谈话,栾巧倾顿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狼狈地回到办公室后,栾巧倾坐立不安地在办公室里转了好几圈,终于还是犹豫着从手机通讯录里翻出来楚向彬的手机号码。
又迟疑了很久之后,栾巧倾一咬牙,把电话拨了出去。
对面接通得很快,是栾巧倾这几年最熟悉的也最能把她气得牙根痒痒,现在却总是一想起来就叫她心情复杂的那个男声――
“栾部长这时候突然给我打电话,是终于想通了”
栾巧倾微微咬牙,很想怼回去,但一想到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再想想自己从得知楚向彬“叛投”勤锐以后对那人的恶语相向,她顿时又觉得底气不足,心虚得很了。
这样沉默许久,对面却一直耐心地等着。
栾巧倾终于咬了咬牙,有点妥协地说“你这个周末有时间吗我们出来谈谈吧。”
对面一默,旋即笑起来――
“好啊。”
“”
楚向彬在电话对面答应得痛快,让栾巧倾莫名地有那么一点爽又不爽的感觉。
她犹豫了下,问“那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现在是赋闲在家,什么时间看栾部长安排。”
“那地点呢”
“也随你的便。”
“”栾巧倾微微眯起眼,“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嗯,”楚向彬笑了声,“我说的。我太期待栾部长能怎么让我后悔了。”
栾巧倾“”
栾巧倾“你家地址发给我周六晚上6点等我开车去你家楼下接你。”
栾巧倾一口气不停顿地说完便直接摁断了电话,等看通话结束的字样闪过去,黑下来的屏幕上映出她杀气十足的表情――
“就这狗男人的狗脾气能有可能喜欢我吗我看他是什么时候跟我结了世仇所以想气死我还差不多”
“”
手机无辜地保持沉默。
抱怨归抱怨,周六晚上5点50分的时候,栾巧倾还是按照楚向彬发给她的地址,开着她心爱的红色小轻跑准时到了楚向彬住的社区楼下。
令栾巧倾意外的是,已经站在楼前看起来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楚向彬显然到得比她早多了。
栾巧倾在那人面前停稳车,轻跑的车门像翅膀一样自动旋起展开,楚向彬扶着车门,微微俯身,挑眉,“我坐副驾驶”
栾巧倾看他,“双座跑车,不坐副驾驶你准备坐哪儿车顶还是车底”
――去e国机场那趟路上一模一样的话被栾巧倾扔了回去,见楚向彬沉默,她顿时有一种爽呆了的感觉。
然后栾巧倾才慢半拍地想起,自己今天是来找被自己冤枉还骂惨了的某人认错的。
栾巧倾“”
完了,怼这人怼顺嘴了怎么办
但出乎栾巧倾意料,楚向彬沉默两秒后反而笑了下,还不是带着怒意或者强撑的那种――看得出也听得出他的笑是发自内心地愉悦。
楚向彬直接矮身坐进副驾驶里“谢谢栾部长专程来接。”
刚反省完又松了口气,此时的栾巧倾有点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咳,那什么,不不客气。你系上安全带,我们就出发了。”
“好。”
“”
路上,楚向彬安静无话,只望着窗外或者平视前方。
栾巧倾好几次偷偷瞥眼看过他,那人不知道是没察觉还是装没看见,始终没说什么――如果搁以前这样同处一个密闭空间,那他恐怕早就跟她互相开火了吧
现在这是说开了目的,干脆也不折腾她了
这么一想,栾巧倾觉得楚向彬原本就好看得很的眉目长相都柔和顺眼了许多。
尤其是今天大约因为不需要去公司这类正式场合的缘故,那人只穿了一套休闲西装,头发也松散碎着垂下额头,神情再疏懒下来,更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如果再像在e国出差晚上去夜店那次一样把系到最上面的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那大概还会更
那天酒店大堂里差点吻到一起的画面突然掠过脑海,栾巧倾被自己发散的思维吓了一跳。
连车身都跟着晃了下。
栾巧倾心脏加速得差点从胸口里跳出来――也不知道是被车吓得还是被自己心虚得。
车身重新稳定后,车内诡异地安静几秒。然后栾巧倾听见副驾驶座的方向,手肘靠在车门上然后支着下颌的男人闷出一声低笑。
栾巧倾脸上莫名一热,“你你笑什么”
楚向彬垂下支着的手,转过头来朝栾巧倾笑,“我倒不是介意你盯着我看――到了目的地以后可以随你怎么看都行,但现在毕竟还在路上,我们还是安全第一怎么样,栾部长”
栾巧倾“”
柔和顺眼
屁全是她眼神不好幻视出来的错觉
扎眼的红色轻跑车一路奔驰,半个小时后就来到了目的地。
这会儿天色暗得早,他们下车的时候的大约六点半,但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跑车停在一片露天停车区,旁边都是些小货车面包车或者价位偏低的家庭轿车。栾巧倾的小轻跑在中间显得格外扎眼。
再联想刚进来时有点颠簸的水泥路――楚向彬下车以后看了一圈,怎么看怎么觉着栾巧倾把自己带到了菜市场或者小吃街之类的地方了。
楚向彬扶着车顶朝对面看过去,“栾部长不会是打算带我来买菜,然后回去亲自下厨吧”
栾巧倾白了他一眼,“做你的美梦吧。”
“那这是要去哪儿”
栾巧倾顿了下,微微撇嘴,“总之不会是还要注意着装礼仪的西餐厅咖啡馆之类的地方。”说着,她绕过车身,走到楚向彬身前一米的地方,“怎么怕我把你卖了啊”
楚向彬笑,“你做不出那么有出息的事情,我更怕你把自己卖了。”
栾巧倾“”
就凭这狗男人这张嘴,她就是大罗神仙之前能猜到他喜欢自己吗
栾巧倾气急败坏地扭头走了。
楚向彬低头笑了笑,抬脚跟上去。
大约步行了十几分钟,穿过这片带状的小市场,栾巧倾带着楚向彬到了一家店前。
店面大概算得上简陋――而且还是家烧烤店。
楚向彬虽然之前没猜到,但此时也并不意外,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栾巧倾骨子里的那点习性还是半点变化都没有。
栾巧倾停在店门前,回头瞥楚向彬,“楚部长自己说的随便我选地方,不会现在后悔了吧”
“当然不会,”楚向彬回神,笑着走上前,“我觉得这里很合适。”
栾巧倾瞥他,“合适什么”
楚向彬嘴角一勾,“谈心。”
“”不等栾巧倾说什么,那人已经径直进了店里。
虽然楚向彬今天穿的是休闲西装,并不算十分正式,但大概是这么些年在职场里养成的上位者气质,从他进到烧烤店里开始,就时不时有客人拿惊奇和打量的目光看向他。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他和栾巧倾找了张店内的空桌坐下。
过来送一次性点餐单的是烧烤店里的小姑娘,看向楚向彬的眼神里也满是拘谨又害羞的情绪。
栾巧倾注意到之后偷偷撇嘴角。
等小姑娘紧张又兴奋地介绍完他们店里的招牌烧烤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栾巧倾才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拿眼角余光扫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
“楚部长不愧是楚部长,到了什么地方都掩饰不住精英魅力啊”
楚向彬扫着菜单,没抬头,“这你也要怪我”
“”栾巧倾心里一虚,再次想起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自觉地收敛刺猬的刺来。
听对面“听话”地安静下来,楚向彬有点意外,他抬眼看向栾巧倾,“你今天不是要找我出来谈谈谈什么”
栾巧倾眼神规避,含糊其辞,“先点餐吧,点完再说。”
“嗯。”
楚向彬依言。
几分钟后,楚向彬把点好的菜单给了店里的服务员。等服务员走后,他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落到心虚到拼命给自己灌水的栾巧倾身上。
看了几秒,楚向彬笑了笑。
“栾部长如果是想把自己灌醉了好开口,那还是等我们点的啤酒送上来――灌凉白开是没有效果的。”
“”栾巧倾放下杯子,不满又哀怨地抬头瞥了他一眼。
楚向彬“餐也点完了,现在可以谈了。栾部长想问什么,直说吧。”
栾巧倾对着面前的水杯沉默许久,终于还是慢吞吞地开了口,“我听公司里有人说,你去勤锐只是假假意投诚。”
说完这句,栾巧倾小心地抬头看了楚向彬一眼――那人表情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半点疏漏都看不出来。
栾巧倾咬了咬牙,索性直言“我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之前真的冤枉你了”
楚向彬微一挑眉,“栾部长只想知道这一件事”
栾巧倾“我现在最想知道这件事。”
“好吧。”楚向彬点头,“过程比较复杂,但我会带着那款产品去勤锐的事情,秦楼确实是早就知道了。”
“”栾巧倾一梗。
过了许久,她才有些懊恼又负罪感十足地皱起眉,“那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哪怕只是暗示我一下我当时也不会对你发那么大的火”
楚向彬笑,“最重要的原因应该是栾部长在演戏这方面确实缺乏天赋,而且就像宋书当初选择隐瞒你一样,你在不知情情况下的很多表现能十分充分地用来迷惑敌人。”
“”
栾巧倾一时语塞。
好半晌后,等烧烤店的服务员已经把第一份烧烤送上来又离开以后,栾巧倾才终于憋出了自己的那句话。
“对对对不起。”
不知道是因为憋得还是因为被自己自责得太厉害,话刚说完,收敛了平常张牙舞爪和虚张声势、难得像个普通小姑娘模样的栾巧倾,脸就先红透了。
楚向彬愣了几秒,然后蓦地笑了起来,“道歉就道歉,你脸红什么”
“你才脸红了。”栾巧倾不满地小声嘟囔。
“你要是没脸红,那把头抬起来看看”
“我就不。”那颗脑袋埋得更低了。
楚向彬几乎被这个模样的栾巧倾逗得停不下笑。
原本他想要逼着她跨进去的那个坑就在眼前了,但看着栾巧倾脸都红得要自燃的架势,楚向彬实在有点于心不忍再欺负人,也就没再逼她往坑里跳。
恰好烧烤和啤酒也接连地送上来,楚向彬只当陪着她演一“酒”泯恩仇的戏,省得她以后看见他都这么抬不起头来。
结果一晚上没结束,栾巧倾先把自己给灌醉了,而且主动地、麻溜地开始往坑里冲刺跑。
那时候楚向彬刚打完电话回来――确定自己和栾巧倾都要喝酒以后,他就提前发消息通知助理开车来接他们。对方看到以后立刻打来了电话,和他确定下烧烤店的地址。
等楚向彬这边结束通话回到桌旁,就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桌上去了。
而且她的手边,还多出来好几个空掉的啤酒易拉罐和一小瓶白酒的空瓶。
楚向彬“”
楚向彬连忙走过去,“栾部长”
“”小姑娘趴在桌上,一动没动。
楚向彬笑容一收,有点慌了,“栾巧倾”
“”还是不动。
楚向彬想了想,试探地开口“巧巧姐”
“――”小姑娘嗖地一下坐直了身,醉眼朦胧却表情绷得严肃极了“谁喊我”
楚向彬有些哭笑不得,“车很快就到了,我们回停车场等。然后我送你回家。”
“回家不,不回家。”栾巧倾皱起脸,嘟嘟囔囔地往下趴,“回家也没有人陪我玩,冷冷清清的,才不要回家。”
楚向彬微怔了下。
须臾后,他垂了眼,“怎么没人陪你不是你把人丢了吗”
“”
已经醉得快要不省人事的栾巧倾自然没办法回应他。
眼见着小姑娘又要趴回桌面上了,楚向彬只能即刻把人从桌旁扶起来,买单结账以后,他把人带出烧烤店。
难得去停车场的一路上,小姑娘都安静又乖巧地跟着他,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要比平常清醒的时候乖上多少。
楚向彬忍不住意外又感慨有些人喝醉了耍酒疯,他这只大概是太疯了,所以喝醉了反而安静了。
不过毕竟是酒醉的人,行动起来难免没有清醒的时候那么灵活,从烧烤店出来以后,经过那条带状市场去停车场的路上,楚向彬好几次走着走着就发现身旁的小姑娘想往别的方向溜达――费了好一番功夫,他才几次把跑歪了的小姑娘重新拽回到自己身后。
到了后半程,楚向彬拿喝醉后不说话但很能乱跑的栾巧倾没办法,只能把人扶进怀里,半拖半抱地往停车场的方向带。
等他们回到停车场时,开车来接他们的助理看起来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楚部,这位是”楚向彬的助理讶异地看着被楚向彬半扶在怀里的小姑娘,看了好一会儿才惊愕地问“这是人事部的栾部长”
“嗯。”楚向彬应得随意,“我和她出来吃饭,喝了点酒,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助理又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给两人拉开后排的车门。
楚向彬把栾巧倾扶进车里,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后排。
助理表情一言难尽地坐进驾驶座,发动起车往停车场外开。
起步以后,他小心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楚部,我送你们去哪儿比较方便”
楚向彬想了想,“你知道栾部长住哪里吗”
“不知道”
“那就送我们回我家吧。”
助理“”
半晌后,看着后视镜里那个靠在他们楚部长肩膀上的、一副睡得正香的模样的小姑娘,助理艰难地点下头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