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涣握着自己手腕,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实际上一直搭着自己的脉象确认。
很乱,像他的心情一样乱。
他必须马上去大楚找师父。
如果没有怀孕,国师也不用为难,如果他怀孕了,神医似乎没有提过不要孩子的方法。
要是、要是国师不想要,那他就住在大楚,生完孩子再回来
就算凤星洲不要孩子,他还是要凤星洲的。
陆景涣难过地想。
凤星洲说了句重话,也有些后悔,见陆景涣面前的鱼汤一口也没动,便端了起来,舀了一块豆腐,递到陆景涣嘴边。
陆景涣偏过头,眼角微红,“吃不下。”
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抗拒这碗鱼汤。
凤星洲看他眼角红着,问道“你就非去不可”
“嗯。”
凤星洲放下碗,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说,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他发现自己无法理解陆景涣,为什么他总喜欢往外面跑,为什么那么喜欢萧蘅的孩子。
为什么他在大衍,陆景涣却不喜欢留在大衍
少年心性不定,凤星洲有些自嘲,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和陆景涣间真的差了九岁。
陆景涣看着凤星洲的背影,看着白衣渐渐消失在日光里,难过地垂下眼睛。
他叫人准备出行的行李和护卫队,直到第二天他准备出发,都没有看见凤星洲。
国师既没有出现,也没有阻止他去。
陆景涣坐上马车,呆滞了下,吩咐随从道“等会儿走快一点,赶点路。”
然后又告诉宫人“要是国师问起来,就说朕很快就回来,一个月,不,二十天。要是他没问,那就算了。”
从前楚昭游跟他说,摄政王威胁不能生孩子,他心里其实很难受。
那时陆景涣并不很能理解这种心情,现在忽然明白了。
街边酒肆的屋顶上,站着一个白衣人,他面容沉静,他一动不动看了很久,忽然飞身从侍卫手中夺了一匹马,不远不近地跟着天子的车架。
凤星洲想起来了,他要从萧蘅身上学的第一点寸步不离。
“马车走得太快了,让赶车人慢点。”凤星洲吩咐。
陆景涣骨架瘦弱,坐马车颠簸起来会难受。
陆景涣耳尖地听见凤星洲的声音,连忙掀开后车窗的帘子,看见凤星洲正骑着马跟在后面。
心情忽然不那么糟糕。
陆景涣端端正正地坐回去。
这一路可能是他们不说话时间最长的一次。凤星洲心里不快,不肯主动服软,陆景涣心里揣着事,不知道怎么开口。
快到大楚京师时,凤星洲大概念了八百遍清心经,自己想通了,主动抱陆景涣上下马车。
夜里宿在客栈,凤星洲也久违的和陆景涣同屋。
凤星洲在床上,总让陆景涣怀疑他当了八辈子和尚刚开荤一样。
虽然他自己也不抗拒就是了。
但这回陆景涣不敢让凤星洲靠近,怕出事,便说自己赶路有些累。
凤星洲求和被拒,气得飞到屋檐上吹了一晚上风,仿佛一尊玉雕佛像,清冷无双。
陆景涣叫了几次让他下来,一概不理。
陆景涣干脆也睁着眼睛耗着,他其实有些紧张,明天就能见到师父了。
到底有没有怀孕就知道了。
要是没有怀孕,一切只是他多疑的话陆景涣把头埋进枕头,那他折腾这一遭,还弄糟了他和国师的关系,该怎么和他解释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期待哪种结果。
楚昭游半年内再次见到陆景涣,惊讶极了。
风星洲得是什么好脾气,才能让陆景涣天天不着家
但是他一看就陆景涣,马上换了一种想法,笃定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陆景涣问“我师父在哪里”
风星洲今天又不主动和他说话了
“在药院。”楚昭游顿时紧张,“你特意来找他的身体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他。”
“我带你过去。”
摄政王扫了一眼凤星洲,很难得的,几个月不见,凤国师完全不像个出家人了,为情所困的样子大快人心。
“闹矛盾了”来找楚昭游评理
凤星洲冷冷道“没有。”
萧蘅观察了一下形势,真心实意地劝道“本王有个预感,你最好马上去哄哄你家皇帝。”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本王摔楚昭游王冠时,表情也像你这么牛逼。
凤星洲看了一眼摄政王,对他的建议不予采纳。
哄陆景涣有用,他早就哄了,他就是想往大楚跑能有什么办法。
陆景涣一见到神医和楚昭游,感到了一丝诡异的安心和委屈。
他抿了抿唇,鼓足勇气道“徒儿没用,看不出这是什么脉象,请师父指教。”
老头疑惑地伸出手指,往陆景涣手腕上一搭
他的刀呢
他刚才削铁如泥能挖千年榆树根的锄头呢
神医原地暴走,吹胡子瞪眼地到处找刀,最后他抓起一根扁担,就冲了出去。
楚昭游阻止不及,连忙看向陆景涣。
陆景涣愣愣的,神医的反应印证了他的猜测。
凤星洲刚跟上来,他也发觉了哪里不对劲陆景涣一来就直奔神医,而不是去看小星星。
“好你个凤星洲”老头骂人中气十足,“老子让你超度合心蛊,你就是这样超度的呸他娘的你早就想还俗了吧亏我徒儿还以为你是为了他还俗的”
“好好的合心蛊怎么就跑到景涣身上去了你看人家生个宝贝儿子你也眼红是不是说一套做一套,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超度的”神医抡起扁担,“现在他怀孕了,你高兴了是吧”
凤星洲躲了神医两棍子,听到最后愣住,生生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向陆景涣,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来大楚。
陆景涣红着眼眶,回避凤星洲的视线,朝楚昭游身后藏了藏。
小星星真的很可爱,国师能不能喜欢一下小孩子。
凤星洲张了张口,他怎么就没早听萧蘅的话呢
他干了什么他冷淡了陆景涣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