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手忽地一颤,眸中剧烈地波动了起来,但很快又归于平静,或许不是归于平静,而是被藏在了眼底,只等某一天彻底爆发出来。
“我答应你了。”乌云图全身都汗湿了,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如此好的机会,不该错过,但她更无法割舍这房间里的一切。
毕竟,她只剩下这些了。
商砚动作未变,沉声道“殿下,您先走。”
萧弈睫毛一颤,没有看商砚,而是神情阴鹜地盯着乌云图,“明日我会回来,在此之前,人,你不许动,否则乌达干”
话还未说完,就被乌云图冷笑着打断,“你认为我会在乎他的命吗”
萧弈缓缓勾起嘴角,一字一顿道“你怎么会以为我是想杀他呢我只是想要告诉他一些事情,比如,这石屋里真正”
“够了,明日,我不会动他。”乌云图做出了让步,对方虽然在笑着,但却令她无端胆寒,心中开始后悔起来,她不在乎自己的命,但却不愿女鞑族因她的决定而遭难。
商砚目送着萧弈远去,眼底的疑惑越来越重,既然已经找到了筹码,完全可以不顾他的死活来威胁乌云图,为什么用这个筹码来保他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
这太不明智了但却让他心生向往,如此鲜明的情绪,是他渴望拥有的东西。
萧弈走后,乌云图命令带来的人在周围寻个地方休息,而她本人则坐到商砚对面,对着那画发了几许呆。
“把它放下吧,我不会动你的,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了。”
对方的神情看起来很悲伤,这悲伤能感染任何一个人,但却不包括商砚,于此刻的他而言,所有东西都只分为有利和无利两种。
“所以,你更该慎重一点,否则我的手也许就抖了。”
乌云图也不勉强,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那时候我只是一个淸倌儿,而他却是京都有名的才子”
商砚面无表情地听着,这其实是一个相当俗套的故事,才子和妓子,两个身份天差地别的人相爱了,往往这种极端不登对的感情,都是以悲剧收场。
乌云图被才子的家人骗了,满心欢喜的去赴约,却被歹人给拐走了,好在路上遇上了命中的贵人,女鞑族上一任族长,族长邀请她来女鞑族,乌云图记挂着才子,所以拒绝了。
然而,当她历尽千辛万苦回到京都时,得知的却是才子的死讯,原来,才子的家人谎称乌云图已死,才子伤心欲绝之下,竟是直接殉情了。
殉情的时间就在乌云图回京都的前一天,一对有情人,在这样的阴差阳错下,就此天人永隔了。
“不必白费口舌了,我是不会把画还给你的。”如乌云图这般性格坚毅的女子,根本不会将这样脆弱的一面示于人前,这般做无非是为了打消他的戒心。
乌云图脸色沉了下来,“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把画拿来。”
商砚手指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道“那个人,其实没有死吧。”乌云图在讲述事情前半段时,的确是真情实感,但在讲到才子死时,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这不合常理。
“你胡说。”乌云图突然激动起来,这是商砚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为了我们生死相随的承诺,他死了,早就死了。”
“与其说他死了,不如说在你心里,是希望他已经死了。”萧弈捉着乌达干进来了,回来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衣衫头发都已汗湿,还微微喘着粗气,衣衫上还有被树枝或是别的东西划破的口子,商砚微微垂下眸子,对方这样子可真够狼狈的,但却莫名顺眼。
乌云图脸色变了变,“我早说了不在乎他的命,你抓他来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谈判。”萧弈气还未喘匀,接着说道“如果不在乎他的命,你何必在这个节骨眼赶他走,那么多年都忍下来了,没道理忍不了这一刻,无非是你预感祸事将近,才驱人走罢了。”
“阿蝶,他说的是真的吗”乌达干定定地看着人。
乌云图愣了愣,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呢轻笑一声道“真的又如何驱你走,只是因为你没资格陪我死,毕竟,你太脏了。”谋害皇子是死罪,皇后命令她将人弄残废,其实就是已经将她当成了弃子,但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乌达干眼中划过一丝痛苦,“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他们都说你死了,而那时家里犯了事,若是不和林家联姻,就有抄家灭族的危险,我是不得已的。”
商砚心中一动,林家,是皇后的母家,事情好像有点太巧了。
“行了,你毕竟也服侍了我这些年,趁我改变主意之前,滚吧。”乌云图神色冰冷。
“我不走,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那石屋里怀念之人就是我”否则他们何至于互相折磨这么多年
“你闭嘴。”乌云图神情可怖,“我怀念的只是姚御,而他,在我心里早就死了。”死在她千辛万苦赶回来,却得知所爱之人正迎娶他人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