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道在她离去后,原本躺在床上已经睡沉了的老王妃缓缓睁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没多久,北安王便进来了,在榻前坐下,大手握着她枯瘦的手。
老王妃这会儿精神似乎特别好,“其实我这一辈子,已经过得极好了,现在死也是高寿。”
北安王立即唬着脸打断她的话,“别胡说,你还能活很久很久,活到一百岁,五世同堂呢。”
老王妃笑了笑,就像是没有听到北安王的话一般,继续说道“我死后,不必孩子们归来守灵,你直接带着我的骨灰,回到瞻州去吧,我想陛下是不会拦着你的。”
一个刚死了发妻的老人,陛下还能让他上战场么
北安王嘴唇发着抖,紧紧握着她的手,似想说些什么,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后眼睛越来越红,一颗浑浊的泪水便顺着苍老的脸颊滚落下来,砸在两人紧握的手上。
“你这个傻子,哭什么没了我,还有孩子们,还有海棠,这辈子最亏欠的便是她了,到了瞻州你好生替我这个做娘的照顾她,我可怜的孩子啊。”老王妃说着,叹起气来,又絮絮叨叨地说起老三成亲,自己看不到新媳妇的事情。
不过陶家的姑娘,自来就没有差的,必然能和老三和和美美走过这一辈子的。
一面还叮嘱着北安王,少喝酒,天凉了添衣裳什么的。
说着说着,那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便没有了。
北安王咬着牙,以防自己真的哭出声来,浑身颤抖着将她已开始冰凉的身体搂在怀中。
瞻州。
海棠正在低声咒骂齐皇,忽然胸口一阵抽疼,脸色几乎是刹那间变得苍白如纸,唇色发青,整个人就这样晕了过去。
这一切也就发生在眨眼之间。
上一瞬陆言之还听她精神抖擞的骂声,下一瞬她就变成了这幅样子,吓得陆言之差点肝胆都裂了,一面眼疾手快地将险些摔倒在地上的她抱住,一面失声大喊“海棠海棠来人,来人,快请风先生,快请风先生”
随着他焦急慌乱的声音,风先生很快就来了。
同来的还有陆嫣嫣姐妹俩,以及与她们一起上课,然后索性住在这知州府的李花翎。
只是三个孩子都被拦在房间外面。
陆言之满脸急切,不敢询问风先生,生怕自己打扰到了他。
可看着床榻上紧闭双眼的海棠,又是心急如焚。
终于,过了好一阵,才听到风先生出声,“夫人没事,想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时没反应过来。”
能受什么刺激,两人还正说着话呢。
风先生见他不放心,又开了些安神的药,让荷花去煎了。
他这走了,韩素素也赶来了,焦急地问着陆言之,“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表嫂怎就忽然晕倒了”刚才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自己不过洗个澡的功夫,就出事了。
陆言之也没明白,明明看着海棠危险不已,可风先生偏说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此刻面对韩素素的问话,也无从回答。
三个孩子也挤进来,不过却不敢出声,生怕吵着海棠休息,只在床边静静地看着。
很快李若风夫妻也来了,不过已经在风先生口中得知无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海棠就醒来,只觉得心里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觉得特别沉重,特别难过,鼻子也发着酸,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下来了。
众人见她这一醒来便是这幅模样,怎么还可能相信陆言之的话都齐齐朝他看去。
陆言之也是百口莫辩,心里又担心海棠,“现在可好些了刚才可吓着大家了。”
海棠捂着胸口,“我没事,我就是觉得当时特别难过,一口气上不来,现在也觉得心里特别难受,我也不知为何”
韩素素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朝李二夫人看去,“二嫂也曾如此么”
李二夫人看了看自己这大肚子,“会有一点,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烦躁,但也没像是小妹这样夸张。”
李若风却叹着气道“今儿晚饭后,也觉得特别胸闷,难受得很,也不知何为,莫不是这要变天了”但自己素来身体极好,又没有什么老毛病,就算这老天爷要变天,自己也不会察觉到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倒是扯远了。
不过海棠也好了许多,又因此刻时辰不早,便劝大家早些回去休息。
姐妹俩有些不放心,“娘,不如今晚我和妹妹守在这里吧”又急忙指了指对面的软塌“我们在上面挤一挤就行了。”
海棠从来没有像是别的大户人家那般,需要丫头陪房,所以这房间虽大,但里间外间都没有多余的床铺。
海棠本想让她们俩回去的,但见姐妹俩那小眼神,也拒绝不了。
可也不会让她们俩去睡榻上,便招手道“好,不过得上来陪娘。”
然后陆言之也就睡上了软塌。
京城。
戌时二刻左右,北安王的王妃去了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众人只觉得可怜,这病榻上挣扎了这么久,临死还没有一个儿孙在跟前。
宫里也知道了消息,齐皇正在涟贵妃的莲花宫里,得知这消息,半响一句话也没说上来。
让涟贵妃却是有些被齐皇的反应给吓到,心说不过是死了一个不相干的老王妃罢了,陛下怎露出这幅样子来
殊不知,老王妃去世,齐皇手里的最大一张底牌也就没了。
半响后才恢复过来,急得大喊顺总管,“老三呢老三今来了没”
顺总管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大约是他年纪有些大了,殿里的烛火又微弱,所以这一路跑来是跌跌撞撞的。
最后在榻前跪下“陛下,三公子还未赶回来。”而且即便是赶回来了,也不可能马上到宫里赴任。
不管如何,也要等着丧事过了吧
齐皇听到他的话,心凉了半截。
这样一来,李筠风还怎么可能进宫
只怕直接借着此事丁忧了。
他以为,以老王妃的身体,活个两三年是有些勉强了,但在撑上一年半载,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解药,可是让天权定期送去的啊。
可是,谁料想就这么去了。
打破了他原本的计划,然后因为这新政的推行,这个计划的空缺就没有办法补上。
他对这种没有办法掌握未来局势的感觉,厌恶至极,甚至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当下一巴掌就拍到旁边满脸不悦的涟贵妃小脸上。
涟贵妃不解,死了个老太太罢了,何必大惊小怪的。
也没想到,素来宠爱她,要风给风,要雨给雨的陛下竟然会动手打自己。
整个人都懵了。
也不知是被齐皇这一巴掌打懵的,还是摔在床栏上被打懵的,反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齐皇已经提着衣裳急急领着顺总管走了。
可是他也没去北安王府,反而是焦急地等着北安王进宫。
他想,那老家伙狡猾着,不可能不趁着这个好机会摆脱自己的控制。
但等啊等,终是没有等得北安王进宫的消息,于是便让人去给傅现传旨。
傅现其实也没睡,旨意到的时候,他正在北安王府帮忙呢。
“臣参见陛下。”他进来便跪下行礼。
齐皇又乏又焦急,根本就没管地上跪着的傅现,直接问道“你从北安王府来”
傅现自然是如实回答,“正是。”
“那可知晓北安王接下来如何打算”他又问。
傅现如何知道不过他听北安王守着王妃的棺材独自念叨,说是要送她回老家,便道“听说打算送老王妃灵柩回老王妃的老家。”傅现这也才发现,他竟然不知道老王妃是老家在何处,似乎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听说过老王妃的娘家是何许人也。
而齐皇则有些懵了,因为他也不知道啊。只皱着眉头问顺总管“宗室那里,可有记载,老王妃家乡何处”
“应是有的吧,奴才这就去查。”顺总管也不敢多待,忙退了出去,连忙让人找了管理宗室卷宗之的大人。
很快就有了答案,只是顺总管心里却突突的,只怕陛下知道了,要气得吐血吧然后进殿后,就离得远远的,提高声音禀道“回陛下,是瞻州陶家。”
果然,龙案上的所有东西都在一瞬间被击落。
齐皇狠狠一拳打在龙案上,跪在下面不远处的傅现遭了秧。
他也不是傻子,如何不明白齐皇为何一下这么恼怒。
同样的也有些震惊,但此事也太巧了吧,当初可是陛下力排众议,选了陆言之这个刚踏上仕途的状元郎去瞻州的。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也有可能自己之前力荐多次。
但天地良心,傅现他真不知道老王妃的家乡,是瞻州。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也会被责难之际,却听得齐皇几近疯狂的话语逼近“你可曾见到老王妃的尸身当真死了”
那老王妃如此年纪了,而且又病了这许多年,能活到现在已属奇迹了,傅现不懂齐皇为何不信,竟然问出自己这种话来。
但君上问起,这做下臣的岂能不答只能硬着头皮道“微臣今日回家,听祖母说起,老王妃已是回光返照之象,所以微臣便急忙去北安王府,不过到底已晚,去的时候王妃已整理好遗容。”
齐皇瞪眼盯着他,半响才半信半疑道“如此说来,果然是死了”
“确实。”傅现点头。
齐皇对于傅现,倒是信任的,这百官之中,也就是傅现最可用了。
且不说北王府老王妃忽然病逝,打乱了齐皇的整个计划布局。
眼睁睁地看着北安王宁愿被扣上那不忠不孝的名声,也不愿将老王妃安葬于皇家园陵,而是执意带着那骨灰去往老王妃的家乡瞻州。
老王妃想要魂归故里,大家倒可以理解,她十几岁就来京城,这一待就是数十年,如今想要回去,倒也是情有可原。更何况人家的小女儿而二儿子一家都在瞻州呢。
老王爷年岁大了,世子身子又不好,一家都在外头清修,难道就让老王爷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京城里么倒不如让人家去瞻州,也好让儿女们尽尽孝道。
更何况,这当初还不是齐皇自己下旨,让人家的女婿去瞻州么
殊不知,这在齐皇的眼里,就是北安王府摆脱他控制的一场阴谋,为此这老王妃还不惜自尽。
尤其是他一想到那李筠风根本就没有在书院里,而是早就去了瞻州的事情,更是越发肯定这是北安王府的阴谋。
现在甚至怀疑,那说是在外清修祈福的李淳风一家,到底是不是也在瞻州
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现在去查,除了自寻烦恼之外,齐皇实在想不到能有别的什么好处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这里失去了最大最稳妥的底牌,那在元京却送来了旨意。
大皇子甚得元帝喜爱,希望齐皇将其册封于东宫储君,以后将这大齐江山交到他的手里。
元京来的旨意,齐皇如何能拒绝
哪怕他清楚地知道,元帝的意思,不过是想让大齐一兵一卒不费,就直接成为大元帝国的领土,而不再是附属国。
大皇子自小就养在元京,跟自己这个将他送去元京做人质的亲生父皇,能亲么
储君的位置就这样给了一个远在大元帝国的质子,让这窝里斗得正是欢乐的皇子们傻了眼。
这阵子他们可谓是各显神通,趁着齐皇推行新政不顺利,拉拢了不少贵族侯爵,许诺了他们诸多好处。
纵然是皇帝做不成,但肯定也能像是秦国那样,封王富贾一方啊,儿孙也能跟着享受功勋贵胄的福气。
涟贵妃自从被打了那一巴掌,很是生气,颇有些恃宠而骄,想着齐皇再来,就不理会他。
反正天下男人一个贱样,越是不理他就越是在意。
可是这等了好几日,也没见着齐皇来,反而是有宫女来禀,莲花宫的开支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她前阵子为皇子们挑选皇子妃,费了不少财力,又因想要面子上好看,赢个好名声,所以自掏腰包,砸了诸多银子进去。
不过她从不缺的就是银子,妹妹那里可是有源源不断的财富呢。
所以从来没考虑过银子的事情,可是现在忽然有宫女来说银子不够,她只觉得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宫女也是委屈,连忙俯身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娘娘,奴婢们怎敢贪墨,是上官夫人那里,已许久不曾送银子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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