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府上最受宠的小郡主忽然被三公子绑了, 而且还是在正院里, 那就是说当着王爷和王妃面儿动手的。
让下人们忍不住猜测, 这小郡主到底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 让王爷王妃如此大怒
可是大家想破了脑袋, 也想不出个理由来。
毕竟这掰着手指数,不提从前, 就这几年小郡主作天作地的事情, 其实放在别的人家,只怕早就被锤死好几次了。可她是郡主,是府上的心肝宝贝,便是孙辈一代,也比不得她珍贵。
就这样的她, 怎就忽然被绑了而且还就这么扔在院子里。
以往, 不得怕这夜风把她吹着凉了么
李心媛被绑得跟粽子似的, 倒在院子里硌人的鹅暖石地上, 心里何尝不是也想不明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叫父王母妃如此狠心待自己。
她想着越发委屈,觉得一定是三哥背地里陷害自己,等父王母妃解气后,自己一定要让他们帮自己把公道讨回来,最后将李筠风打发到边疆去, 一辈子也不要回来。
想到此, 这委屈难过的心情总算好了些。
而房间里, 一阵人仰马翻, 王妃总算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北安王的手,“王爷,小三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已经见过咱们亲女儿了,她和你当年简直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些像我。”北安王连忙说道,又细说了海棠的身份以及她的过往。
王妃在得知她的身份居然是李心媛所看中的陆举人的夫人,心里那滋味可不大好受。倘若不是早些发现,自己岂不是要让亲女儿受那下堂之苦这事儿哪怕没发生,但是李心媛以往种种行为此刻在没了她那层亲女儿的滤镜后,怎看怎么恶毒。
尤其是再听李筠风说这李心媛可能早就认出海棠,所以才在庆阳派人刺杀海棠,于是越发觉得此女歹毒啊如此居心叵测,现在还想抢了自己亲女儿的夫婿。
又想到这么多年当眼珠子一般疼爱,自己的亲女儿却在外面吃苦受累,更是难过不已。
曾经对李心媛有多疼爱,现在就有多憎恨她。
王妃挣扎着要起身,李筠风和北安王也不知道她要作甚,只扶着她起来,却见她居然要去取墙上挂了十几年不曾开封的剑。
这是要去杀了李心媛啊
可夫君儿子哪里能让她亲自动手,李筠风赶紧拦住,“母妃,您冷静些,这么杀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
“难道就这么放了她么害我女儿不说,居然还占着我女儿的宠爱这么多年,将我等哄得团团转。如此歹毒之人,岂能让她活于世间”王妃那个愤怒,只恨自己年老体衰,若是还年轻,早已飞跃至院中,将她一剑穿心。
“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了她。”北安王揉了揉下巴的白胡,恨恨地说道。
李筠风也附和,“对啊,岂能放过这等歹人母妃不妨想想,她过了这么多年人上人的日子,富贵荣华锦衣玉食,若是从今以后为奴为婢,吃糠咽菜,当如何”他觉得杀了她反而让她解脱,倒不如留着她好好尝一尝这人生百苦。
北安王极其赞同,“就是啊,留着她,咱们心情不好了,还能去骂一顿打一顿,留着性命还算是当为你给老大积福,一举两得的事情嘛。”
李筠风眼皮直跳,心说不亏是老爹,这想法可以的。
李心媛,应该是叫小红。
这是她原来的名字。
未来的命运已经被三人给定了下来,可怜她还天真不知,盘算着等王爷王妃解气了,自己要如何报复李筠风。
而二房里,李若风办公还未归,这容氏带着儿子在家里。
老二这排行最是尴尬,上不疼下不爱,连带着她这个媳妇也跟透明人一般。
所以便没有怎么出院子,这会儿正叫人给世子大哥那边送了些补身体的汤水,聊表心意。
院子里那好八卦的丫头就急火急燎的跑来,“二少夫人,出大事了。”
容氏吓得不轻,还以为是世子大哥出了什么事情,手里的针险些扎着自己。“怎了”
“小郡主,被绑了,就这么扔在正院里。”小丫头说着,脸上那欢喜劲儿。
也是,这北安王府里,哪个下人喜欢她以往可没少被她折磨打骂。如今她落了难,他们当然是高兴的。
容氏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仔细询问,李花翎也来了,“娘,小姑不知为何,被三叔绑了。”他在外院读书,瞧着府上的饭点到了,便回来,路上也听了消息,所以赶紧与他母亲说。
连儿子都说被绑了,可见是真的,搞得容氏还挺想去看一看的。但一想到李心媛在这府上的受宠程度,还是将这念年头打消了。
不然等她翻身了,还不知要怎么报复呢。
自己不但不去看,还叮嘱自己院子里的人少去凑热闹。
但那些以往被李心媛折磨惨了的,哪里能忍得住,偷偷摸摸地去了。
好叫容氏担心了一回,生怕到时候又连累到这整个二房,夫君这几日又惹了公公不喜,只怕到时候又要被训斥了。
然她的担忧中,正院那边却来了人,请她过去。
容氏这一路忐忑不安,生怕连累儿子,连儿子也没带,就叫了个嬷嬷跟着一并去。
正好遇到刚回来的夫君,夫妻俩心慌慌的跟着一起到正院。
没料想还真看到了被捆得跟粽子一般扔在院子里那鹅卵石路上的李心媛,无不震惊。
可接下来还有更震惊的事情,但见除了公公婆婆和三叔之外,这大哥也在。
难不成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李若风夫妻俩心中好奇,但又没那胆子问,只能默默地等着北安王开口。
然后也就听到了那让他们震惊无比的真相。
这些年捧在手心里疼的李心媛是假的,不过是那奶娘的女儿,反而是亲妹妹被她给扔了。
也不是旁人,就是曲海棠。
李若风也总算弄明白了,自己为何被大哥和父王质问。
但他还真没往此处想,现在听了大家的话,再仔细想一想,曲海棠跟母妃好像还真挺像的。
夫妻俩从正院里出来,被这习习夜风一吹,脑子才清楚了些。
“夫人,你说怎会这样”李若风现在,还觉得此事有些不真实。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早看小红不顺眼了,刚才你没听父王说么,留她性命,轮流伺候咱们,按照这顺序,月就该她来咱们院子里了,到时候我再好好收拾她。”容氏一想到此,心里那个舒爽啊,觉得这糊涂的公公婆婆终于明理了一次。
李若风见着容氏说话时那眼里露出的狠厉,忍不住替那小红默哀。
北安王府里除了将小红就地正法,通知家庭内部人员曲海棠的身份之外,对外还是隐瞒着,毕竟海棠那边还没接受,惯于他们宠女宠妹的旧例,当然是要顺着海棠的意思来。
陆府中,陆言之好不容易给金宝楚郁笙二人解释了海棠的身份,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房,但见海棠抱着膝盖坐在床边,也不知在沉思什么,自己进来她竟然也没发现。
“怎么了还在想北安王府的事情么”
海棠闻言,抬头看着陆言之,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躺倒在床上摆了个大字,“你说我这好端端的,怎就多出一堆至亲来,真有些不习惯,而且你今天也看到了,我觉得这北安王府的人有些没原则。”
陆言之的目光从她这睡姿上收回,很自然地坐在她旁边,然后也缓缓侧身躺下,一手枕着头,面向着海棠,“嗯,北王府的人在宠爱这位小郡主上面是没半点原则可言,不过你有什么担心的,毕竟以后被宠爱的人是你,他们既不会像是曲家的人一样在你身上讨好处,又不会责骂你诋毁你,你有什么发愁的。”
为了方便交流,海棠也翻身侧过来,面对着他,丝毫没有发现两人此刻的距离是如此的咫尺,“我当然发愁,就是他们没原则,今天北安王走的时候说明早来,我现在就怕他明早来。”
陆言之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事,“你既然还没做好接受的心理准备,明日我替你拦下来便是,你先冷静几日,想来他们也是等得起的。”
海棠颔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情了,“你说我这算不是作忽然寻回了亲人,而且对我还不错,我还推三阻四的”
“也不算吧,任何事情都需要缓冲期。”其实是有那么多一点,但陆言之怎么能说自家媳妇呢而且现在能这样与她面对面的躺在床上,为何要说些让她不高兴的话,将这气氛打破呢
这话果然也得海棠喜欢,赞同的点了点头,“对,我需要些时间来缓冲一下。”然后要坐起来,打算去洗漱休息,不想着腰带被陆言之压在身下没留意,这猛地一起,处于惯性,人立即被绊了回去,直接扑在陆言之身上。
空气似在这一瞬间忽然凝固住了一般,尤其是海棠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唇,正触碰在他的唇上。
柔柔软软的
一个男人,嘴巴这么软于是不由自主的啃了一下。
她这动作,叫陆言之顿时僵住,那举着想要扶起她的手,就悬在了半空中。
海棠这也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起身。
这次动作也十分迅速,但仍旧忘记了压在他身下的腰带。
虽然没有再次扑倒在陆言之身上,朝着另外一边摔去,但头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床缘上,顿时打得她嗷嗷大喊。
不过虽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好歹将这尴尬的气氛给解除了。
盏茶后。
陆言之一面给她滚着熟鸡蛋消肿,一面忍不住侃笑,“这下可好,明日有借口可以不见人了。”
海棠疼得咧呀咧齿的,心想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自己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
什么鬼,自己这都疼死了,他还好意思取笑。再说要不是他压着自己的腰带,自己能摔两次么
而且一次比一次惨。
又说北安王府里,找回了亲闺女,夫妻俩心里别提多高兴,只是北安王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傅家是不是早就发现了”不然这一路如此好心的带着海棠来京城
可既然发现了,为何不早些说
王妃却往另外一边想,“这婚约,得赶紧解了,咱们女儿虽说当初是被迫嫁给这姓陆的小子,但现在到底夫妻和睦,又有了孩子,可见跟傅家是果然没有缘分,拖不得。”而且,也不好在耽误现儿啊。
这被王妃说没有缘份的傅现,此刻还在衙门里,正在往长案边煮茶的红泥瓦炉里烧东西。
所烧毁之物,是一张画卷。
上面画的不是旁人,正是海棠。
是海棠跟傅老太太一起进京城那日,他回来画下的。
算着时间,现在他们只怕早就进了京城,自己和祖母既然都能认出来,李家的人能认不出来么
陆言之也不差,所以傅现清楚的知道,就算是当初海棠是被卖给陆言之的,但北安王府也不会为了履行婚约,让他们和离。
更何况,自己也不想让她难过。
她将酒楼取名归来,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不想做那不义之人,可又忘不掉海棠,可谓痛苦不堪。
今儿也不知怎的,就拿出了这画。
他想烧了之后,兴许就将这段没有缘分的姻缘给结束了吧
其实,第一次见海棠,他并没有认出来,只是觉得这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后来去了陆家回来,方想起在祖母房间里,有她跟北安王妃年轻时候的画卷。
可那时候仍旧不敢确定,直至大水过后,海棠在庆阳城落脚,接触多了些,傅现才真正的确认。
有时候他想,也许自己对海棠的感情,一切起因都只因为是自己认出她才是自己真正的未婚妻吧。
不然他是真的无法想通,自己是什么时候为了她茶饭不思尤其是想起她已经嫁了人的时候,那种痛苦。可看到她苦苦等着陆言之,担心陆言之的时候,自己又越发心疼她。
她原本该有的宠爱荣华富贵都被人抢走了,自己实在不忍她的夫君死在边疆。
所以才往京城送去了一封封信笺。
但此刻,看着那画卷烧去大半,他不但没有半点解脱,反而是慌张起来,似乎什么重要的东西被生生从心口挖出去一般,所以不顾那燃起来的熊熊火苗,伸手将剩下的半卷画给拿出来。
也顾不得手上被烧伤的地方,如得至宝一般,将那半卷画紧紧地捂在胸前,然后苦笑,“若是能轻而易举就忘却,哪里又能说是情呢”
外面,长随的声音催促起来“大人,已是子时二刻了,您可要准备休息了”
傅现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画卷,将其小心翼翼地卷起来,藏好,然后才回话,“歇息吧。”
海棠撞着了脑袋,第二天房门都不想出。
陆言之等人又马上要二考了,也扎根在书房里。
所以压根不知道外面忽然传出的流言蜚语。
起因是有人不信陆言之的妻子是个绝色美人,觉得就是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恶妇,陆言之所去接的,只怕是他为了面子,花银子从哪里找来充脸面的女人罢了。
但这样的女人只怕花多少银子也不好找啊
可大多数男人对于陆言之有这么个绝色妻子是嫉妒的,觉得他不该有那样的好运气。
女人呢,也嫉妒曲海棠一个乡下女人,应该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满脸黄斑的粗鄙女人罢了,怎么能长得那样好看还有这么才华出众,且又俊美的相公
于是大家就达成了默契,信了这个传言。
这越传就越离谱,最后海棠都成了陆言之从哪个花楼里高价请来冒充妻子的女人。
那日海棠的美貌震慑了一干人等,但没看到的人多了去,所以这传言一起,各家花楼都争相,是陆言之从自己楼里租去的姑娘。
所以还没到晚上,这各座花楼生意就开始火爆起来,谁都想见一见那被陆言之租去的美人是个怎样的绝色样儿。
陆家那边两耳不闻窗外事,可北安王府但凡有点关于陆家的消息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可把北安王府的人狠狠的气了一回。
尤其是早上北安王去陆家,又没见着曲海棠,这心里就更烦躁了。直接叫了病怏怏的世子李淳风,“老大,你出去一趟,谁在敢诋毁你妹妹的名声,你就不要给我客气”
李筠风见大哥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能打什么连忙自告奋勇道“爹,让孩儿去,孩儿领着三千府兵,直接将那些花楼踏平”
但却被北安王瞪了一眼,“你懂什么,让你大哥去,你大哥知道该怎么做。”
李淳风笑得一脸神秘,“老三啊,你还是太年轻,让大哥教你一招,什么叫不战而驱人之兵。”
然后李淳风带了四五个府兵就出府了,专门往那大酒楼大茶楼里去,听到有人议论此事就上去理论,大家但凡要敢还嘴,他就捂着胸口,露出一脸痛苦之色,旁边的府兵也十分配合大喊,“大胆,若是将我们世子爷气出个好歹,唯你是问”
世子爷有心疾,前几天不是差点被曲海棠气死了么现在怎么反而帮起曲海棠来
但是心里有疑问也顾不上啊又见世子爷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哪里还敢在议论。
别说,这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一个上午的时间,这议论声就淡了下去。
就怕忽然说起,那北安王府的世子爷就跟鬼一般站着他们身后,然后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要和他们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