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心里憋着火, 自然没有心思跟眼前这人客气。
如今, 在这个身体里分出来的两个尚且没有沟通到彼此, 除了偶尔并不算灵验的感应外,大殿下并不知道另一个自己做了什么。
他只知道他被来喜在窗外喋喋不休的呼唤声吵醒时,整个人都是倦怠的,脑袋发胀, 迷迷糊糊,尤其是眼睛感觉酸的厉害,身上的被子好似有千斤重, 压着他不让他起身。
大殿下很快意识到,自己是睡眠不足。
对于这种感觉,赵弘并不陌生。
当初尚且年幼的小赵弘刚刚被封为太子,却能感觉得出皇后对自己不甚亲近。
那时候他并不指望母爱,却知道该做点什么, 才能让父皇母后满意,才能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不至于回到曾经那种无人在意的窘境。
于是, 小小的孩子拼命地读书, 习武, 在皇弟皇妹偷懒玩耍的时候, 赵弘却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那时候他常常熬夜,练骑射练到手脚发肿。
时至今日大殿下都觉得, 以前总是睡眠不足的自己能长足身量, 着实是运气上佳。
不过自从他认清了父皇母后两个虚伪东西的真实面目后, 就学会了放过自己。
该做的事情还是会做,却会放弃很多无谓的努力。
这让赵弘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熬夜后的倦怠了。
如今突然醒来,他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团火,实在难受,加上他本就毒性未解,阮瑶不在的时候他常性情不定,现在更是变本加厉。
而在听到来喜说二皇子对着阮瑶来者不善的时候,赵弘越发没有好声气。
若不是太子殿下颇有涵养,存有理智,能知晓得失厉害,只怕早就让人把眼前这个不请自来的东西给捆起来扔出去了。
在我的殿内,跟我的瑶瑶说话,还直勾勾地看她
什么东西
阮瑶则是头一遭听到赵弘说话语气如此严厉。
之前太子殿下也有生气的时候,比如对着月兰,比如对着韦兴,赵弘皆是没有半点在阮瑶面前的和缓情面,处置起来也从未手软。
阮瑶也是一直知道,自家殿下哪怕没了记忆,丢了性情,可到底是留了那份威仪在的,发起火来时自然和平常的软糯模样不同。
可无论哪次,也比不得现在这般冷淡,话语里似乎带了冰碴一般。
阮瑶尚且惊讶,赵昆更是错愕。
以前的太子殿下是真的勤勉过头,宫中上下谁人不知,赵弘每天除了功课便是朝政,稍微有点空闲也是去太后宫中以尽孝道。
何时见过这人会为了维护一个宫女而面有怒色。
莫不是,铁树真的开了花
二殿下虽然平日里放荡不羁,可他心里存着上位之心,自然处事谨慎小心。
这会儿赵昆闻到了些许危险的味道,立刻把刚刚的小心思收了回来,好似根本没听懂赵弘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只管笑着起身,道“许久不见皇兄,心中甚是想念,如今瞧着皇兄身子大好,气色也好,想来父皇母后都会安心了。”
阮瑶闻言,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自家殿下的脸色。
而后便瞧见赵弘明显是没有睡足,眼中还有着没散去的红血丝,眼底也有淡淡的暗色,而脸色也没有寻常时候的健康白皙,而是泛了些不太精神的模样。
简而言之,二殿下就是睁着眼说瞎话,还能把自己说的当成真的一般。
不过赵弘却没有接茬,只是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赵昆笑眯眯道“我是来替母妃送东西的,这些都是我母妃从城外带来的,有不少补身的东西,还专门选了上好的银狐和白兔来,瞧着也可爱。”说着,赵昆便走到一旁,准备去把笼子提来。
阮瑶站在赵弘身后,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两个笼子里头的毛茸茸。
确实是很可爱的。
白兔生的圆胖,一双红眼睛圆圆的,还能看到睫毛,而三瓣嘴一动一动,瞧着甚是可爱。
银狐也是瞧上去便觉得手感极好,毛软软的,在阳光下似乎蒙了一层光晕似的,尤其是一双狐狸眼格外漂亮。
哪怕阮瑶并不是个喜欢兔子或者是狐狸的人,也觉得光这么看着便觉得心软软的。
不过阮瑶却能猜到这俩东西送来必有深意。
在宫里,谁人不是长了个七窍玲珑心呢。
若只是寻常的礼物,不至于让眼前这位二殿下专门提出来说一说,其中必有深意。
而在宫中,呆的时间长了,就知道无论别人的话语机锋有多重,内里玄机有多深,其实归结下来不过两个目的。
一是警示,二是威胁。
前者自然是要当心些的,就像三公主专门来告诉阮瑶许妃将要入宫那般,无论其中是否带着善意,都要细细考量。
后者常常用的方式更为骇人些,或者危言耸听,或者用意险恶。
可对阮女官来说,之前还会怕一下,但时候久了便知道对这些威胁只当不存在就是了。
无非是关系不好和关系更不好的区别,没什么要紧的。
这次送来了狐狸和兔子,说的是谁,用心如何,阮瑶也懒得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