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卿卿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舞在空中,这感觉本该叫人恐慌,她却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舒适。
在她的对面还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看不太清,盛卿卿只得从对方的体型猜测那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可只盘腿坐在那儿,浑身的气势就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叫人胆寒不敢接近。
盛卿卿也踌躇了一会儿,但男人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架势实在叫她有些害怕,她不由自主地凑过去想看看这人是不是还活着,到了近前才发现根本看不清这人的面容,仿佛隔了一层雾似的。
盛卿卿张嘴想问问对方是谁,一开口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你怎么还在这里呀”
男人充耳不闻,他甚至没有动弹,仿佛没听见盛卿卿的声音似的。
经历过横尸遍野战乱的盛卿卿更着急了,她伸手想要轻轻地碰碰对方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没碰到任何东西,反而是毫无阻碍地探入了对方的肩膀里面。
尽管见多识广,盛卿卿也小小吓了一跳,飞快地将手收回背在了身后。
她难道在梦里一觉把自己给睡死了
就在盛卿卿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对面的男人终于稍稍动了。
接着,盛卿卿听见了一声叹息。
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哑,声线带一点儿轻微震颤,乍一听叫人耳朵眼里都发起痒来。
盛卿卿下意识地张嘴道,“你在等人吗”
男人却没有看她,而是站起了身来。
他坐着时已经够唬人了,等他一站起来,感觉自己正飘在空中的盛卿卿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别无他尔,这人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盛卿卿若是双足好好站在地上,这人恐怕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绰绰有余。
透过不知从何而来的浓雾,盛卿卿似乎窥见了对方的双眸正定定凝视她的方向,可再仔细去看,又什么都看不清了。
“姑娘,姑娘”
盛卿卿倏地睁开双眼,恍惚觉得自己还落在那双盛满刀光剑影和厮杀声的眼眸深处,被按着肩膀晃了两下才清醒过来。
她用指尖按了按自己额角,不想这一会儿小睡不但没养足精神,反倒叫自己更加累了,“到了吗”
“到了,姑娘披上外衣吧。”大丫鬟青鸾见盛卿卿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手脚飞快地将斗篷盖到她肩膀上,“您听,外头就是汴京城的声响,可真热闹。”
盛卿卿拢紧披风前襟,闻言笑了笑,“和江陵自然不一样。”
青鸾自知失言,她向外看了一眼,才低声道,“孟府派来接姑娘的人已经到了,是个管家,我就没太早将您喊起来。”
盛卿卿低低嗯了一声,将方才梦中的男人从脑海中挥去,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个甜笑,“走吧。”
孟府的管家正在带着随身小厮将盛卿卿从江陵一路带来的行李从车上卸下,神情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些行李细软,别说是远道而来投奔母亲娘家的了,孟府的主子随便哪个出去二三日,带的都不止是这些。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从江陵来的
“姑娘小心脚下。”青鸾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到管家耳中,让她收起了散乱的思绪回头看了一眼。
从车中弯腰扶门而出的少女正裹在黑色的滚边黑斗篷里,脸蛋被衬得雪似的白皙,明眸皓齿顾盼生姿,嘴角甜甜的笑容更是叫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跟着心生好感。
刚才还在心中暗自腹诽了一段的孟府管家见状也有些心下惭愧毕竟是个家破人亡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更是经历了战乱,家当还能剩下多少呢留着一条命便不错了。
“见过盛姑娘,我是孟府的管事,是老夫人让我来接您的,您唤我张管事便好。”管事上前行了个礼,“您的行李都搬下来了,您看看,不知是否有所遗漏”
“有劳张管事了。”盛卿卿笑道,“张管事在孟府这样的世家里办差,天天手里过的都是大件儿,就我这几样东西哪里还能折腾出错来。”
张管事心中妥帖,她看了盛卿卿天真无邪的面孔一眼,想到这个小姑娘也才刚满十五岁的年纪便孤身一人来了汴京投奔亲戚,不由得提点了一句,“都是老夫人的吩咐,盛姑娘若要谢,稍后去谢老夫人便是。”
盛卿卿点点头,仍旧笑盈盈道,“我知道啦。”
“盛姑娘请上孟府的马车吧。”张管事做了个引的手势。
盛卿卿再度道谢离去,她身旁的青鸾慢了一步,上前悄悄往张管事手心里塞了个锦囊,小声道,“张管事,失礼了,姑娘手头现在确实不宽裕”
张管事收惯打赏,自然知道手里这点重量不算什么,但她对盛卿卿有些同情,便对青鸾摆摆手没多说什么,叮嘱道,“江陵不比汴京,孟府也是个大世家,你当贴身丫鬟的,要比从前更仔细伺候你家姑娘,明白吗”
青鸾连连点头,同张管事道别后转身去追盛卿卿。
张管事将锦囊收起,没看里头的东西,望着马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