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身材颀长,面若冠玉, 身着月白色长袍, 宽大的衣袖右袖边绣着一只银鹰。鹰眸锐利, 振翅欲飞,这个设计在这个年代看着着实有些新奇,却又刚好与说话的人气质呼应。
梁晓才被发现了也不着急, 打量完墙下的人, 感觉这是个危险, 却也是个机会, 便干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还行。”他说着拍拍衣服上的灰, 然后特坦然地问“相逢即是缘, 大哥可否帮小弟一个忙”
“帮忙”墙下的人头一次见夜闯侯府被发现, 又不急于跑也不急于逃的,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笑笑说“你可知我只要打个招呼, 你片刻就能被射成筛子”
“信。但是你看我命都悬在这了,大哥就当了却我一个心愿可行”梁晓才说, “也不多麻烦, 我就想见一见侯爷。”
“哦”那人唇边带着更深的笑容,“见他做什么”
“有些东西想给他看。”梁晓才转了转手里的枝条,同时猜测着对方的身份。
晚上, 穿得还好,不是主人就是客。看年纪应该能有个二十七八的样子,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难不成是侯爷的儿子
苏问清也没见过忠勇侯,跟梁晓才说不明白。霍严东也没见过,只说了忠勇侯义薄云天,刚正不阿什么的。所以梁晓才猜着,一个有实权的侯爷,怎么着也得个四十岁吧,而且“刚正不阿”和眼前这人不太能联系上。
却见墙下的人伸手“是什么东西,拿来瞧瞧。”
梁晓才说“不好意思,我说的这样东西只能给侯爷看,别人我信不着。”
那人闻言说“是么”说罢他头都不转叫了声“来人”
梁晓才当即把腿一收做了要跑的动作,那边却过来两个带刀的侍卫。
当中一个瞅了一眼梁晓才之后朝那人恭恭敬敬说“侯爷,您有何吩咐”
墙下的人朝梁晓才一扬下巴“我要请这位小兄弟喝杯茶。”
梁晓才我他妈
一名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另一名侍卫大约是去要茶反正俩人也不多话,一人一边把活分了。
梁晓才一看“侯爷”背着手走了,一寻思都这样了,先跟上再说吧。然后就被带进了书房。
这书房比虎头关那宅子的整个院子都要大,梁晓才粗粗打量了一下,就听忠勇侯遇晋说道“定伯侯府的人都快把城门到我侯府的路都占了,可是与你有关”
梁晓才说“应该是吧。”说完他把那树枝递出去“请侯爷过目。”
遇晋伸手,还想这东西有什么好过目的,一摸到却发现这树枝有着任何季节都不该有的软度。他一捏,里面似有东西,触感还挺特殊。
他略显意外的看了眼梁晓才,随即将枝条缓缓弄开,露出里面的部分来。他的手指修长,骨节也分明,比起霍严东那样长年在外打仗练武的少了三分野性美,多了三分优雅。他取出树枝里几张卷成长卷的纸,一展开,却不是账册内容又是什么
梁晓才特意选了一眼就能看出是与铁臂军有关的页面,所以遇晋看到之后便知是怎么回事了。他把东西随手放到一边,看向梁晓才,也不强要求梁晓才摘下面巾,说“你胆子倒是不小。只是你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带着这些找到本侯这,是要为谁出头你是方恒方大都统的旧部”
梁晓才说“不是,只不过看不惯某些人的作派罢了。军士们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去守卫疆土,为的是保家卫国。却偏偏有人让他们连饭都吃不饱,如此可恶之人如何配得上一军统领之职”
他说的明明是件十分严肃的事,但凡是个有气节的人听了都要生气,遇晋却仍然在笑“你可有想过若本侯给你安上个夜闯侯府的罪名,你这辈子就完了”
梁晓才也跟着笑“您是那样的人么”
遇晋“你很自负。”
梁晓才不卑不亢地说“是自信。信邪不胜正。”
遇晋缓缓收起笑容“好一个邪不胜正。”说罢他再次高声喊道“来人”
请过梁晓才的那名侍卫进来“侯爷有何吩咐”
遇晋说“本侯在城外东行三十里的银杏林里藏了些宝贝,你带上些人手,去给本侯取过来。宝贝在最高最大的那棵银杏树下埋着,你去连着土挖回来,记住,挖的时候周围不得有火光,免得被人觊觎。”
侍卫一声“遵命”,倒退三步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外头便传来成队的马蹄声。
梁晓才试探着问道“侯爷知我藏宝贝之处”
他将账册藏在城西,忠勇侯却偏让人去城东。而且这大晚上的找最高最大的银杏树这不是故意给下属找事干就是想要调虎离山。
遇晋说“这时节的树皮不好剥离,怕是要找有水的地方泡一泡才行。你用的这树枝是城西特有的水曲柳,若不是定伯侯的人眼拙,你可未必能安然到这。”
梁晓才心说你眼睛还挺贼。这时外头有人轻扣了两下门。遇晋说了声“进”,那人便端着茶水走进来,摆到遇晋的书案上,又倒了两杯,这才躬身退出去。
遇晋也不说让梁晓才喝,也不说让他不喝。梁晓才就看着这人端着茶杯,放到唇边轻轻嗅了嗅。然后他大概是脑子进水了,鬼使神差问了句“香么”
问完自己都惊了一下,感觉特傻x。
遇晋却说道“尝过便知。”
梁晓才却没有马上拿起杯子,直到看到温度应该差不多降下来了,他才端杯,掀起半角面巾,然后一饮而尽。
遇晋有点心疼他的龙云秘,却也没有对此说什么。他由始至终都没有问梁晓才的名字,也没有让梁晓才摘了面巾。他只是边喝茶,边问梁晓才关于铁臂军的事。
梁晓才把能说的都说了,顺便也提了一下苏问清。
遇晋说“定伯侯说他有可能是敌国奸细,这才下了通缉令。不过这事也不是全然没有解决办法。人你先带上,只要别太张扬即可。本侯自有办法保他。”
梁晓才说“谢侯爷。”
茶凉透了,遇晋叫了声“凌泽”。阴暗处,有个和梁晓才一样黑色劲装的男人走了出来。
“侯爷。”
“随这位少侠取了账册,带回来。”遇晋说,“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容貌。”
“是。”凌泽说,“少侠请。”
“侯爷。”梁晓才临到门口突然停下来,“您当真不好奇我长什么样”
如果是他,他肯定会查户口顺带看相貌。
遇晋说“你这人,只记住一双眼足以。至于其他,人还不都是一样,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没什么可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