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里,管事已经连续几天满脸阴云了。马上就要夏收夏种,还要垦荒复耕,需要的人力可不是个小数目。明明这么多流民,却没多少往这边跑,难不成姓雷的打算让他去城外招人吗
他就说,不该弄两个山寨,合并到一起反而更好用些。现在都什么时候,还玩制衡那一套,早晚要耽搁正事。
正想着怎么处理这麻烦事,突然有人兴冲冲来禀报“管事,大道上来了一波流民啊,瞧着有不少轻壮,而且看不见老弱妇孺。”
这特征可太明显了,管事心头一喜,立刻道“是从那边来的”
“应该是饿虎寨方向。”那手下立刻禀道。
“好”管事立刻起身,下令道,“让护院都动起来,速速收拢流民”
不用说,这是雷虎他们整治过的流民。刚刚遭受山贼劫掠,此刻这群人可是惊弓之鸟,一个不好就又要四散了,还得把陆氏的名号亮出来,再给些甜头,方能稳住人心,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投靠陆氏。
害怕手下办事不利,那管事还亲自跟了出去,很快就看到了被护卫们堵在大道边的流民。果不其然,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连头都不敢抬,有些身上还有血迹,这是被打怕了啊。
他高高仰起头,大步走了上去“此乃陆氏庄园,你们是从哪儿逃来的”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管事呵呵一笑“可是刚刚遭了劫放心,陆氏乃是江东大族,素来仁善,只要你们肯归顺陆氏,就有一口饭吃,也不会在被贼匪袭扰了。”
也不知是“有口饭吃”、“不会被贼匪袭扰”这两句中的哪一句触动了人心,只见那群流民一阵骚动,有人高声叫了起来“你们当真是陆氏的”
“不错,我乃是这个庄子的管事。”那管事傲然开口。这都是早就练熟的套路了,先用身份压人,随后让他们跪下清点人头,再带去喝碗热粥,基本就稳稳收拢人心了。
然而还没等他继续说下去,一声高亢的叫声响了起来。
“是陆氏的恶贼,杀了他们”
什,什么管事目瞪口呆,就见那群刚才还畏畏缩缩聚在一起的流民,竟然抽出了藏在背后的长刀短矛,恶狠狠扑了上来。
脑中一片混沌,那位德高望重的管事最后想到的,只有“荒唐”二字。他可是亮明了身份的,这群泥腿子怎么敢动手周围还有家兵呢,他们不要命了吗
然而说什么都没用了,一群人扑了上来,和陆氏的家兵斗在了一处。
“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陆莘最近是真觉得头痛,好端端的,不知怎么回事,后院竟然起了火。陆氏在城外的庄子连番遭袭,听说是饿虎寨那边出了乱子,已经调了不少精兵过去,只盼能早早解决麻烦。
至于流民作乱的事情,也不知是真是假,总之原先收拢的流民,如今都严加看管了起来,可不能继续生乱了。不过饶是如此,别家恐怕也已经看起了笑话,加上他那兄长失势,当真是屋漏偏逢雨。有时候陆莘都在猜测,这些动作是不是哪家对他们起了心思,这才试探一番
越是如此,就越不能放松警惕。兄长已经在回程的路上,等到了江东,应该也能镇住场面了。还有跟吴家的买卖更不能拖,必须尽快收回丝钱才行。
想到这里,陆莘转头对手下道“生丝收的如何了”
“已经运回了六船的丝,再花两日就能收完了。”下面人赶忙答道。
“好,让他们快着些,别波及了桑园,耽搁了正事。”陆莘也是庆幸,这乱子是现在才闹出来的,若是提前几天,怕是缫丝都要受影响。
商行的主事人都下了令,谁还敢怠慢于是各个环节都加快了速度,越来越多的大小船只向着河岸边的库房驶来。
陆氏的库房也在码头边上,装卸最为便利,也占了难得的好位置。一筐一筐的生丝流水一般运了下来,垒在了库中,只待凑够了一千五百石就能先给吴氏交货了。眼瞅着库里的丝约积越多,连日操劳的管事也松了口气,只吩咐家丁们好生看管,千万别走了水。
当然,这话也就是说说,这里可是陆氏的地盘,外面的船都进不来,还能出什么乱子
入夜之后,两队家丁照例分了上下夜,安安分分的巡视起来。月亮越升越高,人也越来越困,有个家丁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到换班的时辰了吗”
“更鼓还没敲呢,估计还要再等大半个时辰吧。”另一个有气无力的答道。
“起来走动走动吧,别睡着了。”那家丁闻言站起身,用力锤了锤大腿,正准备取了火把往外去。
谁料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同时一怔,瞌睡顷刻就吓醒了,齐齐往外冲去。在推开门的瞬间,他们看到了持着利刃冲上来的人影,黑衣蒙面,唯有露在外面的眸子闪闪发光,亦如绿着眼睛的狼群。
“有,有贼人”
家丁高声喊了出来,然而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半刻钟后,当陆氏的人马赶到时,落入眼中的只有浓烟滚滚,烈焰腾腾,连片的库房已经烧了起来,映红了夜空。